相对于解决“杏林社区合同该不该签”这一问题,审计工作要复杂得多,需要的时间也要长得多。虽然白起已经发掘出了很多问题,并相应的解决了其中一部分,但龙州装修集团过去几年累积的问题实在太多了,而且里面盘根错节,纷繁复杂。以前年度虽然也做过审计,但都不够深入,现在,白起把问题给暴露在阳光之下,吴总又下了严令,所以审计工作就必须深入细致缜密,这也导致审计工作组在龙州装修停留了将近两个月时间,回去后,又过了将近一个月,经过多次反复的与相关人士交流,到了9月初,才出具了审计报告。
端午节期间,依然有给白起送礼的人。他把礼物礼金都收着,节后某一天下班后,他自己把所有东西都清理了一下,连同五一期间收的,目前他总共有礼金和购物卡一万元,这是五份,每份都是两千,另有五粮液四瓶,这是两份,茅台两瓶,这是一份,高档香烟十条,这是五份。总共十三份礼物,该如何处置,是个问题。思虑再三,白起决定留下两条烟,留在办公室,可以当做招待用烟,给李李慕白两条烟,财务部两位抽烟的男士,每人一条。另外四条卖掉换成钱。五粮液可以留着业务招待使用,茅台太贵,还是卖掉,都换成钱后,再琢磨一下怎么分配。
白起注意到自家小区附近就有收名烟名酒的小贩,于是这天他就把四条香烟和两瓶茅台酒拿去换钱,没想到的是,烟打了折扣,很顺利的就卖了3000元,酒却不能,小贩鉴定一番后,认为是假酒。白起另外找一家,依然认定是假酒!
这个时代,假酒,尤其是假茅台酒,太多!本来以为这是十八份礼物中,最贵重的一份,没想到是假的!好不容易收点礼物,居然是假的,白起很不爽。不过小贩说了,这是高仿的酒,自己喝应该没问题。
没办法,白起只能把假酒拎回来,以后招待时用吧。
这样,白起目前共有现金和购物卡13000元。这些钱物别人都是私下悄悄送给他白起的,他完全可以独自占有,但那样他又觉得良心不安,他想把这些东西给财务部众人分一下,目前财务部共有十五人,刨去王红梅和给烟的两位,还有十二位。白起想给米秀婉等五位骨干每人1000元,其余五位每人500元,还有两个新来的大学生,这次就不给了。这样算完之后,还剩5500元。白起想到春节后聚餐,自己还付了1500元,现在可以把它还上,然后,还剩4000元。白起思来想去,曾经想把它占为己有,但最后还是决定把这钱留着,以后可以做团建的经费。
其实,这所有礼物和礼金,别人都是送给他白起的,严格来说,白起已经违纪,就算他把财物转赠给别人,或是用作团队建设费用,那是另一件事,并不能减掉他违纪的事实。这是一笔只有他自己清楚的良心账。
他按照自己的方案,私下把财物给了众人,嘱咐大家,这是别人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不要说出去,大家都很客气,开始都不要,但最后也都很高兴的收下了。
6月底,白起聘请的会计师事务所终于对联营账目问题出了报告。报告分上下两册,将近800页。前面大约70页是报告正文,详细说明了核查的账目,在账目中发现的问题,原因分析及整改建议等,当然,最重要的,是修正后的账目。后面730页都是附件,详细说明修正后的每一笔账目的来龙去脉。
事务所的工作做完了,但对于白起来说,这份工作只能说是完成了80%,因为他要的结果,是和联营方核对清楚,现在事务所作为第三方,把事情来龙去脉都理清了,总的框架没有问题了,但还需要联营方承认。想要联营方承认,自然需要先找到他们,但是有很多联营方已经多年和龙州装修没有联系了,找到他们首先就是一个问题。白起只能退而求其次,先从还有业务联系的开始核对,每家核对清楚后,都出具对账单,上面详细列明双方共合作过几个工程,共收到多少款,共支出多少款,还余多少款,然后双方会计签字,并加盖财务章,双方各留两份备查,这一家才算核对完成。白起这些工作,在时间上基本都是和事务所搭接着进行的,即能有条件进行核对的,就马上开始核对,而没有坐等事务所出报告,然后再核对。
白起早就发现至少有三个不同联营人的八个项目,发生过在公司超支的情况,总金额超过了300万元,到查账日,已经有260万还回来了,还有40万未还。后经事务所查证,王红梅本人也认可,她总共为三个不同联营人的十个项目,违规借款435万元,好在到6月底,那几位从王红梅手里违规“借款”的联营人都把款还了回来。
钱虽然还回来了,但违纪行为证据确凿,是不可否认的。白起的本意,这事应该纪-委办管,但刘嫣然说,王红梅既不是党员,也不是干-部,所以她不管,白起当面顶她:“周铁刚和柳祺既是党员,又是干-部,我也没见你管。”刘嫣然作为女足退役的踢皮球高手,自然又有一番原则性很强的逻辑,白起辩不过他,最后只好依她的意见,去找人力资源经理李晓钟商量。
晓钟也很不舒服,这明摆着是得罪人的事情,刘嫣然该管不管,这白起傻乎乎的,非得要管,弄得自己不管又不行。他告诉白起,按照公司制度,这种行为性质恶劣,至少应该除名,但他也提醒白起,王红梅是一位在龙州装修工作了二十多年的老职工,又是女同志,专业技能不强,本领不大,再就业很难,如果公司再给她个除名的处分,她以后很难生活。所以,跟她谈的时候,也要注意方式方法,可别把她激到一哭二闹三上吊,大家都不好办。
白起对王红梅也比较同情,她有违纪行为,而且,明摆着的,私下里肯定也收受过一些好处,但总额不会大,自己发现的还算及时,公司并未因此遭受太大损失。如果说周怀明柳祺郭铁刚是腐-败的老虎,那这王红梅最多也就算是只苍蝇,自己拿老虎没办法,抓住只苍蝇就赶尽杀绝,好像既不英雄,也不厚道。最后,他和晓钟商量,一起跟王红梅谈,劝她自己离职,公司还可以给她一到两个月的时间让她去找工作,这段时间工资照付。
心中有了主意,白起又去找嫣然商量,嫣然依然想把球踢走,白起威胁他说:“这件事可是波涛书-记关注的,过几天波涛书-记问起来,对相关责任人是如何处理的,你敢跟他说,你不知道,因为王红梅不是党员么?”
嫣然被威胁到了,他和白起一起商量一番,觉得白起的主意不错,但提醒白起,对上汇报时,不要说给了王红梅一到两个月的工资,只说考虑她本身的实际情况,认错态度较好,钱也都追回来了,对她进行了劝退处理。
至于其他在王红梅违规出借公-款的相关单据上签字的大小领-导,理论上都有责任的,纪-委办也都应该追究,但这不是白起的责任范围了,他只是把相关名单交给了刘嫣然,希望她至少对这些人进行诫勉谈话。
白起和晓钟按照这个基调去和红梅谈,红梅果然比较平和的接受了建议。自己到外面又找了份工作,两月后正式调离了龙州装修。
谈完话,白起倒有些伤感,这王红梅做了二十多年会计工作,因为一点私利,或者说粗心大意,犯了大错,不得不离职,自己已经算是在可能的范围内,给予她最多的关照了,但红梅会感谢自己么?显然不会。会恨自己么?不一定。明明看到那么多人犯错,而且错误明显比红梅大得多,自己无可奈何,却在红梅身上严肃纪律,实在是一件可悲的事情。
处理好王红梅的事情,白起又向周怀明汇报一次,除了对账及王红梅的处置情况外,还报告说准备提拔米秀婉接替王建国的工作。此时周怀明正是最低调的时候,最不愿招惹的,就是白起。他表示同意白起的意见,让白起去找祝大江和刘嫣然,对米秀婉进行考察,只要考察没问题,他也没意见,尽快发文公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