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介绍完，唐夙强把手里拎的一盒茶叶摆到桌上，对白起隆重介绍道：“白总，这是极品的铁观音，市面上买不到的，这原来都是贡品的，即便是皇族里，也只有有头有脸的才能喝得到的，现在北京的大BOSS们也都非常喜欢，这是上次北京的一位大BOSS来我家，给我的，我没舍得喝，您尝尝。”
白起轻笑道：“我对茶叶无所谓的，百十块钱一斤的就挺好，这个你自己留着喝吧，既然那么珍贵，给我喝糟践了。”
唐夙强继续道：“没关系的，您尝尝就知道了，这个好。”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盒素纸包着的烟，递给白起一支道：“您尝尝这烟，也是北京的大BOSS们平常抽的，市面上买不到的，你看这包装上，连个字都没有，这是特供的。”
送礼的，白起见的太多了。多数人是不言声，悄悄把贵重但又小巧的东西放下，还有像金彩莲那样，故意把明显很贵重的东西说成不值钱的。拿着茶叶、烟酒来的，基本都是悄默声放下就完了。像唐夙强这样，把三无产品吹嘘的这么清新脱俗的，白起还是第一次见。
白起没接烟，嘴里笑道：“哦，长知识了，原先见到这种东西，我一直以为是三无产品呢，这种东西我一般不碰。也就是年轻的时候穷，不得已会吃一点三无产品。”
白起曾有一位同学，给真正的大BOSS当过秘书，关于特供食品的事情，白起还真的曾经请教过，他同学冷笑道：“大BOSS们的食品虽然确实有特殊的管控渠道，但也只是保证真实、安全、卫生而已，其实也都是老百姓们在市面上能买到的。至于那些市面上流传的所谓特供烟、酒，基本上都是骗人的。”
唐夙强并没有觉察白起的嘲讽，仍继续吹嘘：“不是的，这可不是三无产品，这是特供的，市面上买不到的，您尝尝就知道了，北京的大BOSS们都喜欢的。”
白起冷笑道：“你饶了北京的大BOSS吧，我不相信北京的大BOSS们整天吃的喝的都是些连标签都没有的东西。”
唐夙强还欲争辩，白起摆手道：“行了，说正事儿吧，你的厦门分公司，到底是咋回事儿？”
唐夙强犹豫一下，自己终究也没有把烟点燃。他把烟收回烟盒，然后道：“我呢，跟原先厦门市的一位大BOSS是大学同学，亲如兄弟，所以他在厦门市当大BOSS时，我主动跟咱们公司领导请缨，成立了厦门分公司。”
白起紧盯着问：“那为啥五年了，一点进项都没有呢？”
唐夙强道：“也不是没有，是有好几次机会的，只不过阴差阳错的，都错过了。”
白起道：“别找借口，结果就是五年了，你连一个鸡窝这样的小活儿都没找到。”
唐夙强道：“这两年我那个同学升了，现在是北京的大BOSS，所以对厦门的事情管不了那么细了，但是我也给公司拓宽了经营渠道啊，打开了市场，现在厦门市建筑业，都知道咱们龙州一建，都知道咱们龙州一建是业内的龙头企业，都怕在投标过程中撞到咱们，都知道咱们的厉害，都知道咱们关系硬，路子野……”
白起挥手道：“停，停，打住。我就问你，为啥五年连个鸡窝大的活儿都没找到？”
唐夙强道：“我不说了么，我那个同学，大BOSS调北京了。”
白起道：“他在厦门时也没给你活儿啊，三年时间也不短啊？”
唐夙强道：“我刚不说了么，我虽然没有接到活儿，但是也给龙州一建打开市场了呀，而且我也没花公司什么钱，你去查查账，我花的招待费用很少的，偶尔需要送礼什么的，都是我那个同学，北京的大BOSS给我的礼物。现在厦门人都……”
白起心说：“得，这位爷跟龙州装修公司的陈喜社倒挺像，不过没有陈喜社演得好。那陈喜社初次见面给人的感觉是如沐春风，这位大爷上来就忽悠，有点儿着急了。”
他却没想到，并不是陈喜社就比唐夙强高明多少，而是今时不同往往日。当年陈喜社比他职位要高，即便是后来陈喜社失势，他拿陈喜社也没办法，只能看人家从容离开，那陈喜社在他面前自然就比较从容。而这唐夙强身份比他要低很多，已经知道他很可能拿厦门分公司开刀，撤了他的番号，自然急于在他面前树立自己的形象，所以忽悠起来风大了点儿。
再有，当年他和陈喜社一起共事，陈喜社才开始忽悠没多久，大家对他都不知深浅，都是在被忽悠的过程中。而今这唐夙强已经忽悠五年了，依旧一事无成，白起直接看到忽悠的结果，自然就显得比较聪明。
还有一点，白起本人已经不是四年前的白起了，这四年来经历了太多人和事，看人的眼光比四年前要准确多了。
白起打断他：“唐经理，你可能不了解我，我现在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了再说，我没时间总跟你这儿耗着，翻来覆去扯没用的。”
唐夙强有点儿气急败坏：“怎么就没用呢？我说的是实情。”
白起道：“实情是，龙州一建设立厦门分公司五年了，五年来一直是你负责，总共花了三百多万营销费用，却没有一分钱的工程进账，五年，不是五天，也不是五个月！你说的什么打开市场了，根本就是胡说八道么！打开市场了，为什么连个鸡窝都没搞到手？这也叫打开市场了？”
“你在北京有个大BOSS同学，这事儿我早知道。或者还有一种可能，你确实打开市场了，活儿也揽到手了，但你没有拿回龙州一建，自己干了，或者挂靠别处，为自己谋利了？”
唐夙强道：“没有，没有，可不敢乱说，确实还没揽到活儿。”
白起道：“好！既然这样，你把你那套忽悠人的话术收起来。忽悠人要分内外，对于我这种知道你根底的人，你还忽忽悠悠的，只能是招人讨厌，知道么？”
唐夙强道：“没有没有，我没忽悠你，我说的都是实情。”
白起道：“好，实情是吧？我问你，五年时间，三百多万费用，一分钱进项没有，这个分公司简直成了个无底洞！为什么还要存在？”
唐夙强道：“我们做了很多工作的，您看着三百多万不少，可如果我接一个几个亿的工程，您再一算，这点儿费用就不多了。”
白起被气笑了：“你说得对，那我再问你，什么时候能拿到这个几个亿的工程？现在是八月份，元旦之前能么？”
唐夙强故作深沉，良久，道：“不能，找活儿这种事儿，谁能说死啊，那随机性都很大的。”
白起道：“行了，我让小孙通知你来述职，有三四天了吧，你除了刚才口头说的，还有什么书面的材料么？”
唐夙强道：“没有。”
白起问：“除了忽悠话术之外，你还有什么实实在在的东西要汇报的么？”
唐夙强道：“我没忽悠，我说的都是真的。”
白起道：“行，你说的都是真的。除了这些，还有别的么？”
唐夙强道：“有，我还有好几个工程在跟进，都差不多了，随时有可能有工程中标。北京的大BOSS说……”
白起道：“行了，你以后说话注点儿意，别再扯北京的大BOSS了，好么？饶了大BOSS吧。至少在我面前不许再提北京的大BOSS，这北京的大BOSS名声都让你给搞臭了。你那些工程的事儿，去跟经营部汇报，不用跟我说。”
唐夙强道：“好的，那您没什么事儿，我明天就回厦门了。那几个工程都需要跟进。”
白起道：“别急着回去，你这么远回来一趟，公司里几个部门都走一走，据我所知，好几个部门都四处找你，要这资料那资料的，你这五年，不光外面没找来活儿，里面还欠了不少管理资料呢！你除了忽悠还能干点儿什么？”
唐夙强道：“我没忽悠。我那几个工程，都跟得差不多了，现在实在不能半途而废……”
白起道：“都五年了，你是不是总是跟领导说，你很快就能找来活儿了？结果呢？你连个鸡窝都没找来！现在知道着急了？有用么？谁信啊？你以为全世界都是二百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