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调进龙州一建,谁都不情愿。
来了之后,他又不得不违心的参与了对白起的种种打压,本来这事儿干的就心里有愧,更想不到,只身一人的白起奋力一击,竟然使三个正职组成的团队一败涂地,他心里要多窝囊就有多窝囊。
本来,肖超腾能力就不是很强,靠着职场上的嗅觉敏锐,几次站队都很合适,才一路顺风的当上了总经理。如果在原单位那样的正在成长期的公司,他倒也能应对,但到了龙州一建这样复杂的、正在衰落的公司,他一次又一次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无力。
跟金翮的交往,自己一招不慎,被金翮抓住了把柄,现在集团纪委不依不饶的启动了调查程序,让自己非常被动,他非常懊悔,当时没有听白起的。
白起不在这些天,公司的财务管理,确切的说,是应对债主的工作,全都落到了肖超腾身上,这项工作让他非常崩溃。
来的人中,多数都是讲理的,但他没理跟人家讲,公司欠人家钱,这点很明确,但公司却没钱给,这点更明确。对于这样的人,他急不得,恼不得。债主们开始还敬他是总经理,两三次之后,对他就不再客气,这让本就脾气暴躁的肖总异常难堪。
来的人中,也有不讲理的,对于这种人,肖超腾当然不再客气,拍桌子、打板凳、摔杯子,甚至破口大骂,一样都不少。但这并不能让他感到出了一口恶气,因为对方既然敢不讲理,说明人家擅长的,就是耍混蛋,学生出身的肖超腾,靠耍混蛋是赢不了人家的。每次的结果,只能是他更生气,事态更严重。
焦立虎本来是龙州一建东坝头乡基地经警中队长,多年前,他擅用职权,在基地里面盖了一排平房,一部分分给其他经警,还有一部分,干脆自用了。
随着时代变迁,经警退出历史舞台,但不知出于何种疏漏,明明焦立虎早已不再为龙州一建服务,龙州一建方面却一直没有正式出过文件,免掉焦立虎的职务。也就是说,从理论上,焦立虎一直是龙州一建的经警中队长,至少焦立虎这样认为。
他多年没有履行过职务,龙州一建也没给他发过工资。本来双方也相安无事,但去年,东坝头乡基地进入拆迁程序,双方的矛盾就越来越激化了。
焦立虎带头当钉子户,自称一直是龙州一建的经警中队长,一直在龙州一建履行职务。要求远高于他人的拆迁补偿费,同时要求补发近十年的工资。
龙州一建将此事诉至法院,法院判决焦立虎败诉,应立即腾退房屋,而且双方不存在劳动关系,龙州一建不必给他补发工资。
焦立虎不服判决,进行了上诉,可上级法院维持了原判。
按说,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焦立虎就应该遵守法院判决,腾退房屋,双方再无干扰。毕竟焦立虎还得到了二百多万元的拆迁补偿款,这已经非常不容易了,焦立虎以后就算不再工作,也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了。
可焦立虎并不想这么干,既然合法手段不行,他就开始玩混的,在法院依法强制对他的房屋进行拆迁后,在个别别有用心的人的挑唆之下,他多次到黄锦鸿、肖超腾办公室来闹。
最近一周,他的诉求越来越过分。
上个周四,他带领两位八十来岁的老人和一位腿有残疾的幼儿——事后得知,这几位并不是他的家人,而是他花钱雇来的流浪者——占领了龙州一建办公大楼十八层,也就是领导们办公室所在楼层的大厅,在里面支了两张床,还架了一个火锅。
电梯门一打开,本来宽敞明亮的门厅,竟变成了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盲流收容处,三个流浪者吃着火锅唱着歌。
后来,大家不得不在电梯里贴上告示,所有龙州一建人想到十八层办事的,只能坐电梯到十七层,再绕到另外一侧,走一层楼梯。
本来,龙州一建综合办公室想把通往那个门厅的大门锁死,再把电梯设置为只到十七层,但只进行了不到半天,就不得不放弃,因为那几个人在里面随地大小便,甚至把大便摔在玻璃门上,还发出各种稀奇古怪、令人作呕的声音。
龙州一建当然会报警,但是警察也无计可施,对于这样几个人,只能是劝,劝说无效,也只能让龙州一建继续跟他们协商。毕竟他们在里面没有采取别的更过分的行为,警察不能因为企业内部纠纷随便抓人。
无奈,龙州一建方面只好派出两个人,二十四小时陪着他们,或者说,看护、伺候他们。
焦立虎把那三个人安顿好,就消失了,连续几天都没露面。
星期一,他觉得火候差不多了,才施施然地来找肖超腾。他以为,肖超腾这回一定会服了,会好好跟他商量了。
他却不知道,这几天肖超腾简直要被他气死了,俩人一见面,立即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肖超腾对着焦立虎破口大骂,焦立虎自然不甘示弱,跳着脚,指着肖超腾回骂。
肖超腾叫保安来把焦立虎拉出去,拉扯之中,不知是谁,打了焦立虎一下,焦立虎本来就是一个流氓,哪会忍受这种情况,就跟保安厮打起来,保安们近日被焦立虎和肖超腾两头折磨,也都心力交瘁,一时压不住火,四个保安加上肖超腾,个个年轻力壮,在自身基本没受打击的情况下,把焦立虎不轻不重的打了一顿,然后拖到了龙州一建大门外。
焦立虎一路大喊大叫,大哭大闹,龙州一建内人人侧目。
焦立虎躺在龙州一建大门外,五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作为一个流氓,他思想很简单,就是希望能讹龙州一建一把,多拿些钱。没想到,想了这么多办法,一点钱没拿到不说,还挨了一顿打,自己何时受过这种气?
既然明着打不过,那就来暗的吧。
他恢复气力之后,起身离开大门,绕着院墙,找到墙洞——就是白起钻过几次的那个洞口,又进入龙州一建大院。
他先找卫生间洗干净脸上的血迹,又把染着血迹的外衣脱掉,这样一来,他就不那么显眼了。
龙州一建办公楼,是他经常来往的地方,他很容易就又找到机会进入大楼,而且混到十七层物资部,在那里偷了一根大约二尺长的三十六个圆的钢筋(注,即直径三十六毫米的铁棒),悄悄又来到肖超腾办公室。
刚刚把讨厌的流氓揍了一顿,肖超腾心里舒服多了,此时他正在听取审计部经理李琳琳的工作报告,门口还站着两个等他签字的项目部的出纳员,三个都是年轻女士。
焦立虎来到门口,短暂犹豫后,没有排队,直接推门进了办公室,铁棒藏在身后。
肖超腾没有坐在办公桌后,而是坐在办公桌对面的沙发上,从门口到肖超腾的位置,不超过十步。
见他进来,肖超腾还是有所警觉,他问:“你怎么又来了?还想闹事儿?”
“没有,我想了一下,我这做的是有些过分了,我想跟你再商量商量,五十万您说不行,那您给二十万,行不行。”焦立虎摆出一副跟平时一样的无赖样,边说边走近肖超腾,这句话说完,他已经站到了肖超腾对面。
他站着,肖超腾坐在沙发上,李琳琳坐在旁边打横的沙发上。
电光火石间,焦立虎抡起了铁棒,一下打在肖超腾头上。
肖超腾短促的叫了一声,倒在沙发上。旁边的李琳琳吓得尖声大叫,但是已经无法起身。
焦立虎又挥出了第二下、第三下,每一下都打在肖超腾的头部。
门外等候的两人听到叫声,开门查看,随即吓得撒腿就跑,边跑边叫:“快来人啊,杀人了。”
焦立虎打了肖超腾三下后,没理会仍在尖叫的李琳琳,拎着带血的铁棒出门,直奔黄锦鸿的办公室,俩人办公室离的很近,只有十几米,万幸的是,黄锦鸿这时不在。
推两下没推开门,焦立虎不再理会黄锦鸿,拎着铁棒继续向前,不远处,就是魏建恒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