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人与人相遇的概率是二十八万五千分之一,可又有多少人会在意那转瞬即逝的匆匆一瞥。缘分,四目相对时才有,像一面镜子,能照进彼此心灵。
茅酉镇,地处赣江以南,面积约三百六十平方千米,常住人口八千四百余人。是一个多山林,多水,少良田的穷乡僻壤。唯一值得茅酉镇人骄傲的是那里环境优美,风景秀丽,江南特有的鱼米之乡,千年古镇。客家人或许是第一批定居于此的原住民,他们民风淳朴,勤劳肯干,默默的坚守着这座古老又孤独的小岛。小镇三面环水,北靠两座巍峨挺拔的连绵群山。山顶上云雾缭绕,树木挺拔苍翠,像极一幅迷人凝重的画。晨曦初照,又似娇羞的少女;落霞余晖时,又充满神秘野性。岛内植被繁茂,盛极之时,百花齐放,飘香万里。森林中栖息着诸多野生动物,如:蛇,豺,狐狸,野兔,猫头鹰,刺猬等,据老人们回忆,在很久以前还曾出现过老虎,豹子等大型凶猛野兽。后来由于人口不断扩张,开垦荒地,动物栖息地锐减,不知道何时起,人们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们的踪迹。当然,深山中还有珍藏着许多名贵药材和实用树木,常被医生和工匠们用来造福一方。小镇的东边有一片茶园,淡淡的茶香芳气四溢,沁人心脾。放眼望去,漫山的茶树犹如整齐的列兵,昂首挺胸的占据着整个山坡,像一片绿色的海洋,此起彼伏。嫩绿的新芽,努力的开在最前端,片片相连,仿佛生命又重新绽放了一回。
茅酉镇有五大古老姓氏:茅,戴,陈,张,雷,其它都是后来搬迁到来的少数种姓。据说茅氏的祖辈是在东晋“五胡乱华”时期,为了躲避年年战乱,北迁至此。他们居住在茅酉镇最好的地段,太阳升起的东方,那里土地肥沃,地理岛内中原,拥有着数不尽的肥畜良禽。如今的茅氏族长,虽不如先祖那般帝王尊师,万民敬仰,却也过着鸣钟食鼎,积代衣缨的富足生活。然而,就像中国古代封建统治者一样,新‘王朝’的建立和延续也多舛多难,血雨腥风。
一千六百多年前,第一批茅氏族人北迁到此时,早有人先他们在此生活了几百年。首领是为四十岁的肥胖男人,世袭罔替,他的祖辈也曾都是酋长。酋长掌管着岛内一切,包括衣食住行,宗教信仰,地位崇高。由于地理局限,他们世代过着男耕女织,捕猎打鱼般世外桃源的农耕生活。直到一群外来人的入侵,才打破了这里原有的宁静祥和。
茅氏族长登陆后,先是用大量丝绸,瓷器和金银财宝笼络部落首领的心,使他放松警惕,从而取得其他族人的信任。而后的一年中,茅氏族长带领本部族人民,偷偷的发展自己的武装力量,囤积紧缺物质,破坏和占用他们赖以生存的船只与田产,迫使他们低头乞求,开始‘名正言顺’统治着该岛屿。在茅氏族长看来,他们不过是一群愚民,不配拥有个人财富和私有土地,并制定出各种苛捐杂税,民怨四起。俗话说:“初飞之鸟,不可拔其羽”。原住民揭竿而起,但终究是蚍蜉撼树,螳臂当车。茅氏族长血腥镇压,杀还了领导起义的部族首领,他们的反抗最终以死伤五百多人的代价悲惨收场。茅氏族长为了过上更奢靡的生活,迫使低等种姓和原住民为他们重新开荒种地,建屋搭舍,驯养牲畜,修建道宫。为了长期安稳的统治着该岛屿,从而掌管岛内经济及宗教信仰,利用‘愚民,弱民,疲民,辱民’政策,使他们死心塌地的俯首称臣。人一旦在生命无法保障的情况下,便毫无尊严,只为苟延残喘。然而等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平常,丰衣足食的时候,茅氏族长却把大多数原住民赶向西南的荒蛮山地,只留下一小部分人充当奴仆。西南和东边隔着一条天然沟壑,足有百丈宽,当地人称之为‘死亡谷’。被驱逐的人们被迫乘自制木质小舟,冒着随时被湍急河流掀翻,船毁人亡的代价,分批来到那里。望着杂草丛生,荒凉贫瘠的新家园,他们百感交集。但是任何困难都压不倒勤劳的穷苦人,经过数代人的开荒建设,不懈奋斗,西南逐渐发展成为一个更广阔,更繁华,更富饶的人口聚集地。
如今的小镇,早已‘改朝换代’,没有了从前那般模样。西南部的人们早已不再每年乘船纳贡,互不通婚,尊卑有别,唯唯诺诺。他们共同修建了一条连心桥和通用港口码头,告别过去,像家人一样,平等,友善,互助,和谐。
茅酉镇至今仍保存着一座宏伟的道教宫观。道教作为中国的本土宗教,对古代人们的宗教信仰,民间习俗,医药科技都产生过深远影响,素有中国的根柢全在道教的说法。道观依山而建,旁边是清澈美丽的月亮湾,把巍峨的大山和翠绿的树木倒映在水中,美轮美奂。台阶是在削平山坡后,用重达百斤的花岗岩,一层一层堆砌而成,每个台阶宽五十公分,长一米六,高三十公分,整整一千七百四十多个台阶,不知要耗费多少人力和财力。至于花岗岩从何而来,不得而知,民间传言当年祖上为皇帝修炼仙丹时赏赐的。拾级而上,天梯高耸入云,台阶两旁每隔三米竖有木桩,用铁链串联,方便人们出行。来到山顶,抬头望去,呈现眼帘的是石砌的三扇拱门。据说三扇拱门象征着‘三界’,即天,地,人。道家常言‘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者为神仙也。走近正门,牌匾上赫然庄严写着:‘茅仙殿’三个金黄正楷。山门后有座古楼,红墙黛瓦,富丽堂皇。院内放置着两个硕大铜炉,几只铁铸的仙鹤,龟兽。莲花池旁边,有个汉白玉和黑曜石拼成的八卦图,荡魂摄魄。廊中绿树环抱,花草紧簇,仿佛使人置身于天宫,遨游仙境。茅仙殿里供奉着张天师的塑像,此乃正一道,天师道创始人,道教称其为祖天师。东西两侧是道士修行和睡觉的厢房,至今还保留着很多遗迹:佛尘,桃木剑,罗盘,符咒,铜镜,书籍字画------。
全镇村庄多半坐落在山脚下,就地取材,用树木和藤条,秸秆组建,修砌成复式木质阁楼。良田则像梯子形往下延伸,直至河岸。从天空上往下看,像是一张巨大的满是补丁的棉被。此时,正值夏季,田野里到处摇曳着金灿灿的稻谷,浪漫的野花,诱人的瓜果蔬菜。不远处,黄牛正在空地上悠闲的吃着青草,再过半个月,等稻子都收割完成,它们又要辛劳的为主人犁田耕地。
戴九思,男,一九四七年出生,是小镇的赤脚医生。体态微胖,中等身材,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用银簪别着,束起高高的发髻。浓眉中有几根长长发丝,老人们称之为长寿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络腮胡子像蔓藤一样,爬满双颊。尽管只有三十八岁,可常年的奔波劳累,圆圆的脸庞,早已不再光泽红润,略显几分沧桑老态。如往常一样,戴九思六点钟便准时起床,做好早饭,然后再去叫醒女儿洗漱吃饭。因为妻子去世的早,这些年,他既当爹又当妈,含辛茹苦的拉扯两个年幼的女儿长大。大女儿名叫戴小雪,今年八岁,上小学二年级,是个品学兼优,乖巧懂事的好孩子。平常除了认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外,还会主动帮爸爸做些家务,如洗衣做饭,砍柴喂猪 -----。小女儿名叫戴小玲,今年六岁,活泼可爱,聪明伶俐。由于人缘太好,小镇常有人为他做媒,说娶个婆娘回家,自己就不至于生活那么辛苦,可他总是笑笑婉拒。送别大女儿上学后,戴九思把小女儿寄托在邻居戴英子家,便匆匆出门。因为他要赶早班的轮船,去县城采购一些药品,大黄紧紧的跟随在身后。大黄是条中华田园犬,大约四岁左右,是他最忠实的伙伴。
从戴九思家到河岸港口,需穿过一片桃树林,桃子尚未成熟,青涩的果实挂满枝头。此时正值荷花盛开的季节,粉红的花瓣透着些许白色,娇艳欲滴。翠绿的荷叶高低错落,像一把把撑开的绿伞,光滑油亮。有的轻浮在湖面,有的亭亭玉立在碧波之上,似层层波浪,又如片片翠玉。几颗晶莹透亮的露珠,在随风游弋的荷叶里滚动,阳光下闪闪发亮。如梦如幻,如诗如画,让人心旷神怡,流连忘返。此刻,他已无心留恋这美丽的风景,快步穿过荷塘,来到堤坝上。当年为了防止河水泛滥,保护小镇的农田及生命财产安全,人们用沙袋夯起了高十米,绵延近百里的堤坝,远远望去,宛如一条蜿蜒的巨龙。堤坝的两侧长满了野花杂草,牢牢的扎根在土里,一岁一枯荣,长盛不衰。站在堤坝回望茅酉镇,恰似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美轮美奂,百姓安居乐业,俨然个个武陵人。又像一张巨大的屏风,让沉鱼落雁的美人,挡住了世俗的眼光,留下孤芳自赏的哀叹。大江不远处,一条大船正在鸣笛,缓缓靠近。
“九叔,九叔,等等我。”一个青年从戴九思身后的另一片树林小道穿出,肩膀上挑着货物,热情的喊道。
戴九思面带微笑:“阿坤,你也去县城?”
兰坤:“是啊,九叔。我去城里卖菜刀和剪子,俺爹昨天晚上刚打出来的。”
戴九思踮起脚向扁担下的篮筐看去,个个崭新油亮,说道:“呵呵,打了这么多啊!那我们走快点,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兰坤:“嗯!”
他们近乎小跑起来,大黄也兴奋的在身后追赶,没多久就到达码头,船已缓缓的靠岸了。此时,码头上站满了去县城走货的群众,他们都客气的和戴九思打着招呼。戴九思可能是全镇唯一一个大家都熟悉的人,因为他经常下乡,并且免费帮乡亲们看病。平易近人,和蔼可亲,医术又好,所以备受大家尊敬。
兰坤不解的问道:“九叔,大黄也陪你去县城吗?”
“哦,差点忘了。”戴九思蹲下身,轻轻的摸了一下大黄的头:“老伙计,回去吧。”
大黄像是听懂了主人的话,又或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告别,坐在那里,轻吐着舌头,目送着主人的离开。
一行人在船上亲切的拉起了家常,还不时的发出阵阵郎爽的笑声。他们身穿少数民族特有的服饰,显的格外与众不同。天空晴朗,万里无云,微风吹动着船帆和秀发,给人带来一丝丝清凉。波光粼粼,渡轮在大河里轻摆,机舱里不时传来发动机阵阵'突突’声。船头激起层层浪花,拍打着船舱,航行了近一个小时才到达彼岸。但是要去县城中心,还需再坐四十分钟汽车。此时,县城热闹繁荣的景象才真正映入眼前。
一九八五年的中国,即使在偏远地区的小县城,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处处高楼林立,商店货品琳琅满目,街上车水马龙。宽敞平坦的马路,粗壮挺拔的白桦树并列马路两旁,像一个个忠诚的卫士,守护着这繁华的街道。熙熙攘攘的集市,人来人往,路边摊上挤满了做各种生意的小商贩,有卖鱼的,卖菜的,卖衣服的-----。县城里的人们行色匆匆,有的人手提着篮筐,边走边随意挑选自己购买的商品;有的人骑着凤凰牌自行车,着急忙荒的赶去上班;有的人站在公交站台哈欠连连,漫不经心着等车,他们像钟摆里的秒针,身不由己的在转动。这时,一家音像店里传来一首邓丽君的歌曲:《小城故事》。那经典的旋律,甜美温柔的声音,让人不禁放慢了脚步。路边的墙壁上用大红漆涂写着各种标语:“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计划生育是一项基本国策”“少生优生,幸福一生。”“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九叔,这里有个空位,我就在这里卖菜刀。”兰坤选好了一摊位,放下肩上的货物,熟练的摆放整齐。
“好,那我先去买点药,等下回来找你,咱们一起回去。”
“嗯!”
戴九思告别了兰坤,往常去的友人开的药店。沿着昌万街道,拐过紫阳胡同口卖衣服的商店,来到了一家西药房:为民药店。店主姓陆,叫陆建国,与戴九思同庚,亦是他医学院里最好的朋友。
戴九思:“建国。”
陆建国即惊讶又欢喜的说道:“嗨,老九,稀客啊!今天怎么有空来看看老同学啊。”
“想你了呗!”
“哈哈,我还不知道你,一心为民,两袖清风。除了上我这买药,你都快把我忘的一干二净了。”
戴九思寒暄了几句,便把近段时间,有人感染了血吸虫病的状况跟陆建国详细说明,希望听听老同学的意见。
陆建国:“血吸虫的症状呢,主要有发热,头痛,意识模糊,呕吐,严重的还会出现癫痫并引起脊髓损伤。我建议你还是带患者去大医院做个血常规和抗原检测。”
戴九思分析道:“现在还是刚发现几例,你帮我开点吡喹酮片,先治疗,看病情的发展。回去后我再加强宣传,牢固他们的防范意识,想办法杜绝源头。”
“是啊!彻查源头很重要,主要是水质,另外近期不要让村民去野外放牧,避免动物传播的风险。”
“好的。”
陆建国看着眼前的好友似乎比以前苍老了许多,关怀道:“老九,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身体啊!”
“我很好啊!”戴九思拍了拍健硕的胸脯说道。
“真佩服你当年的勇气,如果不是选择回乡这条路,或许你会去大城市发展,生活的更好,而且还会成为医院里最好的大夫。”
戴九思自嘲道:“哈哈,我就这个苦瓜命。那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接过陆建国递给的药,付完钱便要转身离开。
陆建国见状,急忙上前拽着衣服,挽留道:“快晌午了,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下来吃个午饭再回去吧。”
“不了,谢谢!还有个朋友在街市口等我一起回去。”
“把你那个朋友一起叫过来啊,不就多双筷子的事吗,吃完饭再回去也不迟。”
“哈哈,真的感谢,下次来一定留下来吃饭。你知道,家里还有两个娃娃等我回去做饭呢。”
“那好吧!有空就常来坐坐,路上慢走啊。”
“哎!”
兰坤还有五把剪子和二把菜刀没有卖完,看见戴九思回来,站起身。此时,天空渐渐暗下去,大风吹起枯黄的落叶,飘撒遍地。商贩们也赶紧收摊,各自准备回家。戴九思和兰坤飞奔到车站,正好赶上一辆公交汽车从车站准备发车。
司机赵师傅热情的打着招呼:“您好啊,戴医生。”
“赵师傅好。”
“戴医生,你来坐这里,上次看你坐后面有点晕车。”售票员关切的说到。
“没事,还是让给其它更需要的同志吧。”戴九思笑呵呵的走向后面的空位,不多时,车上已经挤满了人。车内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人们三言两语的议论起这糟糕的天气,汽车过道上堆满了他们没有卖完的家禽和农副产品。竹笼里,鸭子嘎嘎叫个不停,竹筐,扁担横七竖八摆放在中间,将车厢塞的严严实实。空气闷热,车内散发着各种难闻的味道:人的汗味,鱼的腥味和动物粪便的臭味。正当车缓慢起步,准备出站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手里怀抱着个婴儿,挎着大包小包拦住了车。
“哎!师傅,这是去古田镇的车吗?”妇女昂着头问道。
赵师傅:“是啊!”
中年妇女叫王萍,外省人,身材匀称,打扮时髦:波浪形卷发,戴着一副蛤蟆镜,双耳坠着一对大金耳环,火红的嘴唇下有颗富贵痣。上身“的确良”绣花短衫,下穿腈纶长裤,高跟黑皮鞋。车上的人齐刷刷的望向她,女人仿佛电影里走出来的明星。这在当时的中国小县城,算是非常前卫的穿着打扮。王萍捂住口鼻,惊讶的站在汽车门口处,嘴巴张开,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环视四周,乘客已经占满座位。
“同志,你好,到这里来坐吧。”戴九思关切的说道,站起身来让座。
王萍高冷的点点头,把行李放在副驾驶处,抱着孩子走过去。一脸嫌弃的从手提包里拿出手纸擦了又擦,最后用白手帕垫着,方才坐下。汽车缓缓启动,行驶在平坦宽敞的公路上,阵阵凉风从窗口吹进车厢,让人瞬间清爽了很多。之前热闹的大街,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狂风和黑压压的乌云,也瞬间变的空旷冷清起来。
“师傅,从古田镇到塔湾村还有多远?”王萍突然发问道。
赵师傅:“塔湾村,好远哦。你先要坐到古田镇沙河码头,然后坐船到对岸,翻过一座山岭,再走个十几里山路就到了。哦,这个点,你最好是走快些,晚上赶路会有蛇。”
“什么?”王萍听到还要走这么远的山路,嘴都气歪了,想想自己儿子在外面拈花惹草所干下的种种坏事,未了,还让她来擦屁股,不禁失声怒骂道:“畜生。”
“哎!我说,你这个女同志咋回事啊,好心提醒你,怎么反倒骂起人来。”赵师傅嗔怒,不解道。
王萍撇了一眼司机,不屑的说道:“没有骂你,开你的车。”
兰坤:“这人真有意思。”
女售票员也看不过去,反斥道:“同志,一上车我就觉得你做的不对。人家戴医生看你拿那么多行李,手里还抱着个娃,特意给你让个坐,你连句谢谢都不说。赵师傅也是好心提醒你,咋这么不知道尊重人呢?”
“是啊----是啊---”
“太不像话了”人不可貌相,反差太大,众人也纷纷打抱不平。
王萍不耐烦:“行了,行了,瞎起什么哄,有你们什么事啊。”
戴九叔见状,摆手示意大家都少说几句。王萍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令她释怀的事情,忧愁的脸上露出掐媚的笑容:“你是医生?”
“嗯。”戴九思微笑着点点头。
王萍边整理身边的小包,边好奇道:“那你一定啥病都能治了。”
“我们九叔可是大好人,活菩萨一个,医术高超又会照顾人,还经常免费给乡亲们看病,十里八乡没有一个不佩服的。”兰坤骄傲的说道。
王萍:“是吗?哎!你家离塔湾村相隔多少路。”
“不远。”
车子急驰在空旷的街道,像人们归心似箭的心情,天空中的乌云渐渐聚拢,预示着有一场倾盆大雨。
“司机师傅,快停一下车。”
赵师傅被这突然的一嗓子喊声吓一跳,放慢了车速,询问道:“又咋了?”
王萍一只手捂着腹部,佯装痛苦的说道:“我---我肚子痛,要拉屎。”乘客被这粗俗的语言逗的哈哈大笑起来。
兰坤小声的嘟哝道:“挺干净的一个人,讲话怎么这么不文明。”
王萍一脸鄙视,站起身,指着兰坤鼻子理论道:“要你管,你不拉屎放屁啊?”
售票员:“好了,同志,马上就要到下一站,那里有公共厕所。”
“不行,快停车,憋不住了。”王萍走到前面,欲抢夺司机师傅的方向盘。
赵师傅急忙靠右停车,无可奈何的说道:“哎!好好好,怕你了,那请你快点,大家都在赶时间。”王萍回到座位,拿起其中的一个挎包,把另一个帆布袋一样的包放在那里,然后把孩子递给戴九思,嗲声嗲气的说道:“戴医生,麻烦你帮我抱一下孩子,我要去方便一下呵。”转身到副驾驶拿起另一个小皮包准备下车。
赵师傅纳闷道:“你上厕所拿这么多包干什么?”
“包里有贵重东西,丢了你赔我啊。”王萍说完匆匆下车,消失在胡同口。
售票员:“这人真怪,包比孩子都重要。”他们就这样在原地等了快半个小时,始终不见女人回来。乌云像一头怪兽一样在天空中盘旋,翻腾,黑压压的让人恐惧。人们开始躁动不安起来,纷纷要求司机赶快开车。
乘客:“师傅,啥时候走啊,我还有急事呢。”
乘客:“是啊,快下大雨了,我还要赶回去接孩子放学。”
赵师傅站起身,望着戴九思,像是在询求他的意见。
兰坤:“九叔,那女人不会是不回来吧。”
售票员也仿佛一下子被点醒,肯定道:“坏了,这孩子恐怕是那个女同志扔掉不要的。”
众人惊诧不已,兰坤慌忙翻开女人留下的包裹:几件婴儿换洗的衣服和一张彩色照片。照片里的女人竟然是位白化病患者,很年轻,二十几岁模样,五官标致,不仔细看,很像外国人。
赵师傅:“现在怎么搞,连个鬼影都看不到,上哪找她。”
戴九思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安抚道:“赵师傅,你先带大伙回去吧。我下车再等等,兴许她有事耽搁了。”
兰坤站起身:“九叔,我陪你。”
戴九思:“没事,阿坤,你先回去。”说完抱着孩子下车。
赵师傅摇摇头:“这年头,做好人好事太难了。戴医生,要是等不到,你就直接把孩子送县福利院,那里有人管。”
戴九思:“哎,好,慢点开,路上注意安全。”
雷声轰鸣,顷刻间大雨瓢盆,戴九思背着竹筐,躲到一处屋檐下。再抬头,汽车已经消失在马路的尽头。襁褓中的婴儿被刺耳的雷声吓醒,哇哇直哭。戴九思放下背篓和手中的包,哼着歌曲,轻轻的拍打着,用衣物隔开外界的声响,不多时,孩子又进入了甜甜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