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御书房出来，宋夏这才敢开口问魏凉，“大人，这史官真的是个好差事吗？”
“自然是好差事。”
听到魏凉这样说，宋夏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大人都觉得是好差事，那肯定就是了。说起来皇上还不错，给了个官，还赏了我许多钱。”
“宋姑娘不要高兴的太早，我的意思是说，史官是个掉脑袋的好差事，楚大人的遭遇你也看到了，就因为写了一句不该写的话就被打入大牢，依你这鲁莽的性子，怕是也当不了几天小命就丢了。”
“我就说嘛，好好的给我封了个什么史官，敢情是这官容易掉脑袋，可不得多封几个备着，哎，失策失策。”
魏凉一脸幸灾乐祸“你先前不是很高兴，还真以为这官好当银子好拿。好在你还做了一件对的事，楚大人若是出来了，你便不用在宫里守着。”
“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宫中不会留两个史官吗？”
“皇上本意是想着削官救楚大人，才打算新封一个史官。如今你既然已经想到办法救楚大人，自然用不着这么做。楚大人继续留在皇上身边，可你很可能会去到三公六部亦或者是东厂。”
宋夏没听说这史官还有外派的，听魏凉的意思，皇上这是安排了一个人放在外面监视其他部门。
“那大人觉得我最有可能去哪里？”
魏凉没有回答，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三公六部的人都是臣子，上了朝堂有史官楚涵记录一言一行。
唯一不同的，就是他们东厂。皇上这是在试探，他不想寒了东厂的心，但又不是完全信任东厂，所以，才在这个时候选了宋夏来做这个史官。
“伴君如伴虎”，魏凉此刻深有体会。
他侧目看了看身边毫不知情的宋夏，有些惆怅，为何偏偏将她牵扯进来。皇上知道当史官危险，也知道自己不会让宋夏去三公六部，最后，一定会请求将宋夏调去东厂。原来，这每一步，皇上都做好了安排和打算。
以为将她送走可以躲过梁展，可还是没能躲过皇上。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过多担忧，倒不如将宋夏留在身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信自己堂堂东厂督主，护不住一个宋夏。
步行出了最后一个宫门，宋夏就看到了等在一边的沈溪亭，依旧是青衫白衣，站在那里就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
“大人，沈太医在那边。”
“我看到了，怎么，见到他你很高兴？”
宋夏收回傻笑“还好啊，沈太医肯定是来找楚姑娘的。大人，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不想回答。”
“可我都还没问。”
“你的沈太医走过来了，宋姑娘，身为朝廷命官，事事都应当留心些，别让人抓住什么把柄。我和素素还有事要商议，一会儿你自己回去。”
魏凉说完，掩着嘴朝楚素素那边走去，在途中和沈溪亭打了个照面，两个人表面上看着都是客客气气的，但许多较量都体现在了眼神中。
按照宋夏的脑补，一个仿佛是在说“大人，位高权重就可以抢别人心上人吗？”
另一个冷笑着，“有本事你可以抢回去。”
“宋姑娘，你在想什么？”沈溪亭的话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
“沈太医，好久不见，你是来找楚姑娘的吗？大人说……”
沈溪亭笑的温柔“不是，今日是来找宋姑娘的。”
“找我？”宋夏有些摸不着头脑，自己和沈溪亭是很聊得来，可出了从他那里套些药方，她还真没有做些别的事。
“是。听说宋姑娘离开了东厂，溪亭一直没能来看看你，听说你们今日来了宫里，正好我随师父来给宫里的娘娘看病，就想着等在此处看看你。”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一直注意着楚素素，见到她穿着的是自己送的衣裙时，嘴角浮起了笑容。
宋夏当然知道他的心思，为了见上楚素素一眼，怕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她本来想问魏凉，是不是喜欢楚素素，可惜魏凉拒绝回答。
眼看着楚素素和魏凉一同走了，沈溪亭还站在那里，望着马车远去。
宋夏叹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沈太医，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你既然楚姑娘，就应该做些什么去争取。就算情敌是督主大人，也不要退缩。”
“宋姑娘说的是，但素素有她自己的安排，我不能成为她的阻碍。宋姑娘，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好啊，这边请，盛之给我安排了一辆马车，我们车上说。”
两人坐定后，宋夏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猜到是跟楚素素有关。
“沈兄，有话直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沈溪亭听惯了她喊沈太医，这一声沈兄叫得他脸一红，但又觉得分外亲切，一些心里话也没藏着，直接问道“宋姑娘，你们今日进宫见皇上，可是为了楚大人的事？”
“楚姑娘和魏大人去是为了这件事，但我去不是。不过你放心，楚大人没事的。沈兄，其实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去问楚姑娘的，我听说你们两家原本就有意结亲，想来关系很不错。”
沈溪亭苦笑道“宋姑娘有所不知，就在昨日，素素往沈家送了退亲书，这意味着，我们两家先前的口头婚约作废，她已经，选择了魏大人。今日找宋姑娘，是来感谢宋姑娘帮我买的衣裙。”
“小事，不用放在心上。我看楚姑娘穿着很合适，她心里肯定是很喜欢的。”
“还有一件事，请宋姑娘帮我转告杨姑娘，就说她的心意，溪亭不能接受。这张药方，是太医院祖传秘方，听杨姑娘说她娘亲患有顽疾，此方倒是可以试一试。”
宋夏接过药方，上面有好几处批注，看样子，他是尽了很大的力。
“杨姑娘去了南方，怕是要一个月之后才回来，这药方，我让元直送去给杨大人，就说是你找的。到时候杨姑娘回来，肯定很开心。至于不能接受她心意的事，沈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杨姑娘要的，只是能看到你，这份心情，沈兄应该能理解。”
沈溪亭听完如释重负，“宋姑娘说的对，我明白了。刚出来的时候听说皇上封你做了史官，楚大人若是无事，宋姑娘怕是会被调去三公六部。”
“是呀，魏大人已经给我说过了，他说这是个掉脑袋的好差事。”
“魏大人说的倒是事实，不过宋姑娘放心，晚上我就回去请求师父，让他请求皇上将宋姑娘调去太医院。我们那里没什么大的事情，宋姑娘可以放心。”
宋夏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去太医院好啊，比起在其他地方要清闲许多。
“多谢沈兄，有你这句话，我就不用担心了。”
“那以后再见到宋姑娘，就称要呼你一声宋大人。”
宋夏也学着他的样子行了个礼，稍稍低头说道“沈太医客气客气。”
说完自己忍不住笑了，看来，这官也没有魏凉说的那么可怕。
到了风云楼，宋夏和沈溪亭告了别。下马车就刚才外面围着很多人，在那里指指点点。宋夏赶紧挤过去，一看，地上倒着一个老妇人，旁边还有一个小孩，正爬在那老妇人身上哇哇大哭。
于盛之正在查看情况，见着宋夏回来，走过去将她拉了过来，朝她摇摇头“她死了。”
“这是怎么回事？”
“这老妇是饿死的，旁边的孩子，大概是她的孙儿。”
宋夏听后心里既悲愤又觉得震惊，她以前也挨过饿，知道这种感觉。有次连着饿了几天，她也以为自己会饿死。
“现在要怎么办？”
“人既然死在我们风云楼外面，照理是该帮着掩埋一下的，只是刚才东厂来了人，说是城中近日流民很多，他们要先调查死者身份，我想应该还是与回燕山的事有关。”
旁边围观的人听了于盛之的话，十分不满“东厂为了调查回燕山的事，将山民都赶走了，又不给妥善安置，城中流民当然就多了起来。这老妇一把年纪，又是饿死的，能调查出来什么。东厂如此做事，会不会太绝了。”
“是呀，城内近日盗抢频发，怎么不见他们管一管。”
“就是就是，皇上还是太信任东厂了，才让他们肆无忌惮，胡作非为。钱掌柜，风云楼这事做的仗义，我们都支持你们。”
于盛之示意钱掌柜出面处理这件事，自己则拉着宋夏进了楼里。
“姐姐你刚回来，肯定累了，这些事就不用操心了，钱掌柜会处理好的。我让厨房准备饭菜，等你换身衣裳，我陪你一起吃饭。”
宋夏总有些不放心，照这种态势发展下去，她怕是没有时间想出解决办法了。
“他们这样下去，会不会出什么事？”
“有事也是东厂的事，若不是他们只为了讨好皇上，不顾百姓死活，哪里会有这么多麻烦。姐姐是放心不下那个孩子吧，我已经给钱掌柜说过了，让他将孩子安置在楼里好生照顾。”
于盛之说着，带着宋夏上了楼，“姐姐脸色看着不太好，算算时间，应该是月事来了。你先进屋去歇会儿，我让人熬些姜糖水送过来。”
宋夏有些难为情，没想到他如此细心，在破庙的时候，这些特殊日子都是于盛之照顾自己，现在到了这里，还是他照顾。
这个弟弟，简直是上天派来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