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服务员一起扫商品,粟枝从包里拿出五十元塞在他手里,打发霍无咎出去:
“刚在我们拐进来的那条巷子口,有一对卖糖炒栗子的老爷爷老奶奶,你去买点烤红薯和糖炒栗子。”
霍无咎收起纸币,点点头。
“我记得附近就是公园,你坐椅子上等我,我结完账直接让人把东西送回霍家,再去找你吃饭。”
霍无咎点头:“知道了。”
把钱放进口袋,他转身出门,在巷子口找到那对卖糖炒板栗的老夫妻,买了两个大大的烤红薯,剩下的钱全买了炒板栗。
一手提着吃的,他慢悠悠张望了一下,旁边就是小型儿童公园,一些基础设施和沙滩滑梯,还有吵闹的臭小孩。
霍无咎找到了个没人的长椅,这里正好可以看见刚才来的路,粟枝一眼就可以找到他。
他有些嫌弃地看着长椅,觉得脏,忽然想起刚才在口袋里摸到了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应该是湿巾。
霍无咎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来,凝目看了一眼。
好样的。
囚禁儿童套。
霍无咎面无表情塞回去。
“……”
霍复祁这个禽兽,变态,流氓,色狼,种马,睾/丸控制小脑的家伙。
他折返回去找摊主夫妻要了两个塑料袋,垫在长椅上,坐着等粟枝回来。
但是坐着又太无聊了,他换成了吃着等粟枝来找他。
烤红薯还是烫的,拿在手上烫手,放在腿上烫腿,霍无咎只好先放弃,转战糖炒板栗。
他剥开一粒板栗,已经裂开了大口,所以很好剥,咬开时沙沙的甜甜的,香甜软糯。
霍无咎看着对面玩耍的孩童,一边漫无目的地嚼着板栗,时不时看向某条道路。
粟枝怎么还不来。
粟枝干嘛呢。
粟枝还不来。
粟枝人呢。
粟枝好慢。
一只手从他眼皮子底下伸过来,自来熟地往袋子里拿了个板栗。
这是一只饱经沧桑的男人手,手指指节上布满了老茧,凹凸不平的位置都十分明显,有些不好看。
霍无咎慢吞吞地看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一眼,移回视线。
这男人头发很长,眼睛很亮,皮肤有点粗糙,看上去饱经沧桑,上衣破破烂烂,裤子破破烂烂。
一个乞丐。
那乞丐自来熟地一个接一个拿,霍无咎盯着他看了一会,沉默片刻,也跟着拿板栗。
吃的速度明显比刚才快了一倍。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对吃了一会,霍无咎发现他腿边放着一把吉他,多看了几眼。
中年男人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嘿嘿一笑,“会弹吉他?”
霍无咎摇头。
只是觉得乞丐带一把吉他有点奇怪。
中年男子吃够了,拍了拍手掌和裤子上的碎屑,开口:“看出来了吧?我是民谣歌手。”
霍无咎侧目看他:“民谣?”
“兄弟不懂了吧,我们民谣歌手讲究的就是一个自然直白,没有复杂技巧,长得就是一个性情和故事感。”
说起自己的爱好来,中年男人的眼睛就是闪闪发光的,“我一个人带着吉他南下,在街边驻唱卖艺,就是有朝一日能把我的歌曲让所有人听到。”
“难得,四十多岁了还在追梦,不容易。”霍无咎点点头。
“啥啊。”中年男人爽朗地笑,“我今天才二十四!”
霍无咎:?
“不像吗?”
霍无咎诚实摇头。
“也是。”年仅二十四岁的年轻男人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身边的人都说我看上去最多十八。”
霍无咎:?
“我觉得你需要逃离谎言的世界,来到我们真实的世界。”霍无咎一脸真诚,“你心脏承受能力怎么样?”
“我是成年人了。”男人拍拍胸脯,“又不是还没出社会的小年轻,有什么不能承受的。”
“好。”霍无咎放心了,“怎么称呼?”
“莫问。”
“不能问?”
“我的艺名就叫莫问。”
“哦,莫问。”霍无咎抬眸,清凌凌的目光和他对上,“我觉得你身边没有一个好人,大家都骗你,你看上去不像24岁,像42岁的。”
莫问:“……”
霍无咎:“而且你走过来坐下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乞丐。”
莫问:“……”
霍无咎自顾自纠正,“哦不对,我以为你是不是精神病人,都没敢看你的眼睛,怕你给我捅死了。”
莫问有些艰涩且苍白地为自己辩解:“我这是文艺风长发,废土风上衣和破洞牛仔裤。”
为了表示尊重,霍无咎认真审视了一遍,才点评:“其实好像都只是占了一个字,风,废,土,破。”
莫问:“……”
他捂住心口,有些虚弱:“别说了……快承受不住了。”
就这种淡淡捅进来的刀最疼。
明明可以直接捅死他,还要一点点把刀没入他的小心脏。
“抱歉。”霍无咎很有礼貌地道歉,“你说你心理承受能力很好的。”
“再怎么好……人心也是肉做的啊……”
看着他大受打击的模样,霍无咎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沉默着递上板栗,顺势转移话题:“你是歌手,不是桐城本地人?”
“不是,我是一路唱歌一边赚钱追求梦想,才辗转到这座城市的。”
“了不起。”霍无咎对别人追求梦想的故事不太感兴趣,也不在追问。
莫问倒是还很兴致勃勃的模样,“我给你唱首歌,当做板栗钱怎么样?”
霍无咎没什么音乐细胞:“你可以不用还。”
“不不不,我不能白吃你的东西。”莫问拿起放在腿边的吉他,开始调弦。
霍无咎见状,也不说扫兴的话,默默开始剥板栗。
“你听过什么民谣歌曲吗?”
霍无咎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唱一首我的原创歌曲吧。”莫问说到自己的作品,眼神里都是有光的。
“好。”
伴随着凌冽寒风,霍无咎坐在闹市长街,此刻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吃着甜津津的板栗,等着想等的人,周围满是烟火气,还有个乞丐给他弹唱。
莫问安静下来,吉他放在大腿上,认真调试,姿态专业,一切准备就绪后一巴掌拍在震颤的琴弦上,安静后拨弦扯嗓唱:
“一只青蛙四条腿
两只青蛙八条腿
三只青蛙十六条腿
四只青蛙二十四条腿……
小青蛙,穿绿衣,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小青蛙你为啥来
青蛙说,桐城的春天最美丽
小青蛙,癞疙宝,年年春天来这里
我问小青蛙你为啥来
青蛙说,桐城的蚊子最美味
……”
霍无咎:?
他没有音乐细胞都听出了门道:歌手破音,吉他也破音。
莫问扯着大白嗓肆意嚎唱,俨然已经陷入自我陶醉的精神世界,完全不顾身边人的死活。
霍无咎默默叹了口气,无言抬头望天,他是在做噩梦吗?
唱得难听也就算了。
歌词毫无营养也算了。
数学不好才是最致命的。
莫问的噪音演出吸引了过路人的注意,霍无咎不自在地往旁边坐了坐。
有点丢人。
短短一分钟和上班时间一样漫长,莫问把吉他放在一边,“怎么样?”
霍无咎:“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
“你说你是一路卖唱南下的?”
“对啊。”
“难怪变乞丐。”歌唱得好难听。
有人买账就见鬼了。
莫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话,大受打击:“你,你不喜欢我的原创歌曲吗?”
“很难喜欢。”霍无咎一刀见血。
“好吧。”莫问叹了口气,也不气馁,“可能是我的风格比较小众吧,那这首歌就不算板栗钱,等我发表歌曲大红,就还你钱。”
“用不着。”
霍无咎是真的不需要他还,顿了顿,补充说明:“肯定等不到那天的。”
莫问:“……”
“而且我觉得你不应该当民谣歌手,民俗歌手适合你,不是那种少数民族音乐,就是那种恐怖片哇啦哇啦惨叫的背景音乐。”
莫问:“……”
怎么还追着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