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白蟒并不像公牛一样立刻袭击他们,而是盘在一团,立起头部,冲公牛幽幽说道:“没有脑子的东西。”
它盯着身处自己攻击范围的叶淮烟,脑袋两侧的眼睛射出凌厉的光,可它并未移动,而是张开嘴,尖利地笑了起来。
这笑声诡异之极,长短不一还伴随着渗人的“嘶嘶”声,听得叶淮烟头疼,顾飞云还沉浸在师父被吃掉的悲痛中,又被这笑声吓到,一下子瘫倒在地。
一旁的公牛一脚捶地,地面都颤了颤,白蟒总算停止了笑声,怒气冲冲地盯着公牛,又转向叶淮烟,阴森地看着他。
那公牛见白蟒不说话了,对着叶淮烟开口道:“你过来,我不吃你,你去帮我把对面这个老妖婆杀了我便放你出去。”
叶淮烟略感诧异,虽然看起来两个魔物关系不好,他们不吃自己了,反倒先内讧起来?
白蟒怒道:“你这凡人莫听他的,你去杀了这老牛,我放你走!”
叶淮烟心想,若是对付两个魔物,凭他现在的力量,很难毫发无伤,但魔物的话又岂能轻易相信,他直接问它们:“你们本是夫妻,却让我置对方于死地,我怎知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又如何相信你们的话?”
公牛冷哼一声,道:“让你做就做,否则杀了你!”
白蟒嘲讽一笑,像是偏要与公牛作对一般,反倒好声好气跟叶淮烟解释起来:“这都要怪我那忘恩负义的孩子,嫌弃我们俩异族交合枉顾天道,生下他奇丑无比,恨上了我们,于是将我们关押在千魔塔中,日日相对,再怎么亲密的爱人,时时刻刻看着对方那张脸,也很难不产生厌倦,我们俩在这千魔塔中已经过了几十年,日日都恨不得对方死,可惜我们实力相当,至今谁也杀不死谁,既然你来了,就帮我了结了他吧。”
叶淮烟对这一家人,不,一家魔物的相处方式感到无话可说,也对呢牯精的实力感到忌惮,如此看来,呢牯精能困住他们,实力必然在两者之上,想逃出去,难上加难,他看着两个怒目相对的魔物,忽然心生一计。
“我的能力,杀不了你们之中任何一个,岂不是必死无疑?”他先示弱,探公牛和白蟒的口风。
公牛根本不信他的话:“你可是半仙之体,怎么如此废物,连这个老妖婆都杀不死?”
叶淮烟面色为难:“我以乐入道,打打杀杀实在是不擅长啊。”
……
明世宝鉴前见过他制服厉鬼、琴音布杀阵、御敌一马当关冲在最前的百姓们都沉默了,比剑修更暴力的乐修,叶淮烟也是独一份儿。
……
白蟒和公牛对他唯唯诺诺的样子十分不屑,道:“既然如此无用,那边给我们填饱肚子吧。”说着就要动手,顾飞云一惊,紧张地拉住了叶淮烟。
叶淮烟忙道“且慢,我虽然打不过你们,可我精通乐理,善于控制人心,若你们肯告诉我呢牯精的弱点,我必然能迷惑住他,放你们出去,等出了千魔塔,你们恢复自由,便不用日日相对生厌了。”
公牛对他的话不屑一顾:“我们若是知道它的弱点还会被困于此?”
白蟒却眼睛骨碌一转,露出了一抹邪笑:“你这小子样貌倒是不错,确实有几分迷惑人的本事。”
叶淮烟见有戏,立刻堆起了笑脸,拿出自己平易近人的一面,展示说:“等我杀了呢牯精,就没人能困得住你们了,还请劳烦放我出去。”
白蟒摇摇头,道:“你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样吧,我答应你了。”
叶淮烟心中一喜,可又觉得有圈套,这白蟒真这么好说话吗?
公牛最先问出他的疑惑:“老妖婆,你疯了吗,你真以为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能杀得掉呢牯精?”
“你不是还以为他能杀了我吗?”白蟒反驳道。
叶淮烟深知此地不宜久留,未免夜长梦多,他请白蟒立刻打开出口放他出去。
“别急。”白蟒道:“我放你可以,但你得保证必须杀了呢牯精,杀了他,我们身上的锁链没了封印,自会解开。”
“我保证。”
“你光凭说可没用。”白蟒说。
“那我该如何保证?”叶淮烟有种不好的预感。
“把你身后的人留下,如果十二个时辰内,我们没有脱困,我就杀了他。”白蟒幽幽地,眼神冷冽:“你对着你信奉的天道立下毒誓,若不杀了呢牯精,你便终日被他的冤魂缠身,再无飞升可能。”
修仙之人最忌对天道起誓,若能完成还则罢了,若完不成,天道绝不会允许毁诺。
叶淮烟心中思索,呢牯精若杀不了,这场试炼便失败了,无论如何,呢牯精要杀,顾飞云也要救,就算不起誓,他也会如此做的,可魔物鬼话连篇,又如何保证顾飞云的安全?
顾飞云察觉到他的犹豫,低声道:“叶道友,你走吧,我留在这儿。”他强扯出一丝笑意,说:“我师父为了救我被他们吃了,我本来就无颜再回师门,你能救我便顺手一救,我感激你一辈子,救不了我也能陪师父走一程。”
叶淮烟不擅长安慰人,他思索片刻,咬破手指,将指尖鲜血抹在了顾飞云额间,说:“如此我就能随时得知你的安全。”
他转过头,对着白蟒公牛起了个誓,白蟒满意一笑,公牛也没有再多言语。
白蟒依约打开了千魔塔的大门,叶淮烟畅通无阻地走出去,离开了这里。他想着,凭自己一个人很难对付呢牯精,不如先找到明夕拾他们,结合大家的力量,胜算更大一些。
他离开后,千魔塔恢复黑暗与寂静,半响,公牛哼了一口热气,说:“就凭他,我看迟早也是我的盘中餐。”
白蟒厌恶地看了它一眼,说:“有眼无珠的东西,真以为半仙之体是什么人都能成的吗?”
公牛撇过头,不屑道:“那就等着看吧,唉,不如你先把他给我,让我开开胃。”它指了指顾飞云。
白蟒哼了一声,无视了它的要求,心中有种隐秘的兴奋,这公牛不识货,可它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男人实力不可小觑,说不定它们此番真能脱身呢。
公牛见它不理,只好先歇了心思,反正他也不饿,等一天而已,他等得起。
两只魔物渐渐没了声响,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原本在角落瑟瑟发抖的顾飞云,此刻已经换了种神态,他隐藏在黑暗中,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摸紧了双拳,盯着白蟒和公牛,眼中流露出痛恨,他嘴角微微勾起,强迫自己放松下来,现在还不到时候……
-------------------------------------
另一边,明夕拾一行人也逐渐找到了情花树阵的出口。
叶淮烟和顾飞云同时失踪后,明夕拾就处于极度冷静的状态,他多余的话一句没有,调动起十二万分的警觉,来探查情花树阵的迷局。
程遥靠近明夕拾,他悄悄观察明夕拾的神色,心中忐忑:“师兄,这树阵有些蹊跷。”
明夕拾“嗯”了一声,示意他往下说,程遥擦了擦额上的汗,道:“这树阵排列不似一般奇门遁甲,我们按照能找到的关口走到这里,原本应该已经到了出口,可现在看,并不像预计好的那般……”
他们一群人破了好半天的阵,原本以为已经找到正确的路,可到头来还是一场空,实在是没办法了。
明夕拾冷着一张脸,站在树阵中,周边是繁花满地,头顶是蓝色的天,这场景本该无比唯美浪漫,可它出现在荒境之泽中,就显得极不正常。
心里虽然十分急迫,叶淮烟已经失踪几个时辰了,如果他遇到危险,这段时间足以发生任何事,但是明夕拾还是强行让自己冷静,回想一路走来,自己是否忽略了什么奇怪现象。
明夕拾在一旁思索,其他人也在讨论他们遇到的难题。
“这里哪里都不对劲。”柳寒玉一跺脚,气愤道。
“是啊,真的很奇怪。”郑然也这么说,他们都找累了,还是一无所获,大家心里都有些不顺。
周牧歌也收起了往日的调笑,一本正经道:“把你们觉得奇怪的地方都说出来,我们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莫向晴首先说:“这里的环境很不对劲,虽然荒境之泽这个时候能够生长活物,但这么大的花田和花树,还是很突兀,而且这里这么蓝的天,万里无云,可又见不到太阳。”
郑熏也比较稳重,他也观察了很多,说:“无论什么阵法,都会有阵眼,可这个情花树阵,却很混乱,它能找到阵法的痕迹,却没有布阵的思路,感觉更像是一个漫无边际的花树林,阵法只是在迷惑我们,让我们以为自己出得去。”
林思心摸了摸脚下的泥土,说:“我奇怪的是那个顾飞云,他为什么会和叶淮烟一起失踪,他们又是如何做到转瞬消失的,当时他们身边就只有树,可我们查了这么久,并没有发现这些树有魔气或者灵力附着。难道,树阵出口不在于树,而在其他的地方……”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低,耳边有脚步声响起,他一看,明夕拾已经走到他跟前,看着他沾满了泥土的手指。
“你说得对,我们想错了。”他说。
周牧歌眼睛一亮,问他:“夕拾,你想到什么了?”
明夕拾点点头,说道:“你们还记得,魔藤洞顶部那无数个洞口吗,每一个洞口后面都有一条通道,就是寂冥道。我们当时在寂冥道的出口相遇,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通道都只有一个出口,可魔藤洞里的洞口多达几百个,或许我们只是运气好,凑到了一处,其他的洞口距离远些,也许通往的是别的地方。”
他走到林思心跟前,抓了一把他跟前的泥土,说:“你们有没有发现,这里的地面并不完全一样,有些地方踩上去很实,土壤干燥,有一些却泛着水汽。”
土壤的差别很难察觉,毕竟他们都穿着鞋子,可明夕拾还是观察到了,不可谓不细致。
他将手掌覆在地面上,用力朝下一击,下方泥土很快陷落,露出了一个幽深的洞口,奇怪的是,这个洞口开口朝上,之前却并没有泥土落进去,就那么凭空悬于洞口,遮掩其存在。
“这是怎么回事?”柳寒玉惊讶道。
周牧歌在明夕拾一番举动下终于想明白了,他说:“这里根本就不是地面,而是地下。”
还有人想不明白,用眼神表达不解,明夕拾没有给他们解释的时间,他率先跳进洞口一瞬间天地旋转,血液倒流,等他缓过来看清周围时,才发现地面上有一个洞口,正是自己跳入的那个。
其他人相继跳入洞中,经历了翻转之后才惊觉,刚刚的情花阵,根本就是生长在黑暗的地下,难怪那里的天那么假。
“我们可能是中了寂冥道的错觉,以为自己在向上攀爬,其实根本就是颠倒过来,走进了地下,叶淮烟失踪,很可能就是被人从下面洞口袭击,才会那么迅速。”周牧歌分析。
明夕拾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此刻所在的地方,一片混沌,难以视物,远处依稀有座高塔,被黑云笼罩,魔气冲天,在一片灰色迷雾中尤其明显。
“千魔塔。”明夕拾说,他也曾在荒境之泽中见过那座塔,只是从未进去过,“我们去那儿看看。”他率先往那个方向走去,众人跟上他的步伐,盼望着能早点找到叶淮烟与他汇合,和心情不好的明夕拾一起走真的很考验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