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面前的佛像，我跪在蒲团上，默默数着手里的念珠。
听到声响，并没回头，只是问他：“你来了？”
肖云走过来，给桌上的花瓶倒水，又插进了几支新采的玉兰。
我看着他的动作，劝道：“以后别摘了，花还是开在树上的好。”
他不以为然：“你这是佛经读多了，满是慈悲心了？”
说完，拿起三支香，引燃后插入香炉内，拜了拜:“素汐，你一路护着的人，现在倒是可以拿捏你了？”
我轻阖眼皮，慢慢数着手里的佛珠：“我对争权没兴趣，大仇已报，心愿已了。”
他把我从蒲团上拽起来：“你打算在这里，对着青灯古佛一辈子？”
我摇头，算是否认他的话，却起了另一个话头：“你手里的暗卫，会要了你的命的。”
无论出于什么立场，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他目光闪了闪，轻蔑地哼出一声来：“毛头小子想动我，还嫩了点儿！”
人各有命，看来只能言尽于此了。
“你保重吧，以后不要再来了。”我下了逐客令。
他倚在大殿的柱子上，仰头盯了一会儿横梁，忽然没头没尾地问我：“素汐，如果能离开这里，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我没回答他，只是下意识地望了望北方。
他应该是懂了，说：“等我。”
心里苦笑不已，你们兄弟一个两个的，怎么都喜欢让我等？
你们又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会原地等着你们呢？
安静地念了几个月的佛，怀民与肖云的矛盾，已经有公开化的趋势，言官开始弹劾肖云，弄权贪钱。
在怀民的授意下，甚至连许家的冤案也要算到他头上，再加一顶陷害忠良的帽子。
我不想看到他也在我面前变成一个血窟窿，趁着守备松懈，从隆福寺离开了。
要离皇城远远的，楚泽、许婉儿、肖云、怀民，都已经过去了。
一路向北，从都城到北疆，终于到达了父兄一直守卫着的地方。
原来，站在北疆的城楼上是这种感觉。
肖云死亡的消息传来时，我已经在北疆的这座小城住了几个月了。
据说，他是两个月前忽染重病，不治而亡。
短短八个字，背后又是多少血雨腥风。不过，这些跟我都没关系了。
我拾级而上，站在山顶，面对着京城的方向，浇了一杯酒，就像送一个终将远去的老友：
“真是惭愧，跟了你一场，竟然不知道你爱喝什么。”
“这酒是我自己酿的，也算是对你的一点儿心意吧。”
“记得擦亮眼睛啊，下辈子投胎去一个疼爱你的家庭。”
忽然有人抢过了我的酒壶：“好啊，说是给我的，竟然都浇土里了！”
“你！”我惊呼了一声。
“你果然在这里，”他笑得很开心，然后往我手里塞了一方帕子。
手帕的一角绣着玉兰，里面鼓鼓囊囊的。
“玉兰花种子，”他说：“我寻了好多好多种，咱们一起种。”
“像你说的，花啊，还是开在树上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