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莫名其妙的吻,把凌月弄得晕乎乎的,当她清醒过来时,人已经回到了龙船上,仿佛在青竹小宛发生的事恍如做梦般,很不真实。
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于梦这个人的存在,倒是应了佛语: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人生如梦,是虚是幻,不曾真实,有心无心,终究一场空。
就像手背上的伤,还有那一吻,犹如恶梦一场,当时,她连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恍惚只记得失控的伤害自己,接着被轩辕子轩温柔吻住。
回忆那一吻,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个人也像他这样亲吻她,而后,模糊的记忆里他好像是绝望的离开。
前世的记忆,她并不是完全记得,只记住了重要的片断,就像断断续续的电影片头在脑海里回放着,好像有人故意把一些并不重要的细节裁剪掉,然而,有些细节却是影片中的精髓,剪去了可能就没有那么的完美。
从那日后,凌月继续在船上做她的三等丫鬟,再也没有见到轩辕子轩,龙船虽然不大,两人却永远走在平行线上,没有交集。
小媛时常在凌月耳边唠叨着,说她那日被轩辕子轩亲点随行侍候,大家都以为她从此离飞上枝头的日子跃进一步,没想到,她回来后却被轩辕子轩直接打入了冷宫。
凌月只能无语以对,而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当什么凤凰,更不愿意在轩辕子轩的周围瞎转着,有一句话说得非常好,伴君如伴虎。她可不想在这漫长的旅途中被轩辕子轩虐待。
在船上足足待了两个月,吹尽了江风,凌月受够了在船上呆的日子,船上的日子实在是太闷了,除了打扫船舱和睡觉就没有别的事,小媛还羡慕她的工作非常轻松,打扫完了就能自由安排自己的时间。
听小媛提及,慕容玄只比龙船先行半个月,此时已经回到了金煜国,前日儿,他命人放信鸽传信于轩辕子轩,问送亲的队伍几时到达,表面上还挺紧张两国的婚事,轩辕凤还为此事高兴得大赏随行的扈从。
而凌月并不知道自己前日儿得的赏赐是因为这事而得,还以为轩辕凤大发善心。
思及珞儿,如不是轩辕叶在宴会上胡诌,也许现在她是送亲队伍中的主角,当时,她对于嫁给慕容玄抱以很不情愿的态度,如今看来,嫁给他是上上之策。
一来,珞儿不用顶替她的身份嫁给轩辕叶,二来,她可以同珞儿远嫁金煜国,到时,把慕容玄长得像阎王的事弄清楚,她与珞儿便能拍屁股萧洒走人。
事事难料,算计更难,有些事,她无法掌控。
懒懒地扒在窗台上,目送着流过的江岸风景,掐指算着船上的日子何时才熬到头,一思及,凌月重重叹了一声。
“在低叹什么?是不是两个月没有见着太子殿下,心情低落啊?”
小媛一进屋里,便看到凌月坐在窗口前,懒懒地扒在窗台上,脑后的长发被潮湿的江风吹得纷纷起舞。
直至她走到凌月的身后,她依旧纹丝不动的扒在那儿出神,好像没有听到她之前的话。
其实,凌月是听到了,只是懒得回答,她可不是为了轩辕子轩而心情不好,她只是讨厌在船上的日子罢了,有时越解释,问题越复杂,说多错多。
小媛轻摇着头,向屋内走去,“别扒在那儿了,风大要是着凉了怎么办?对了,这天气这么的闷热,连风都是潮湿的,估计今夜要下大雨。”
小媛站在凌月的身后,探出脑袋张望着窗外的景色,经过这两个月在船上的生活,小媛大概摸清了江上天气的变化,说这话时,语气略显得意。
凌月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一丝云朵儿的影子都没见着,天边霞光冲天,红彤彤的光芒好似一团火一样,一半已落入山峦的夕阳,半个脑袋红得如同鸡冠,看样子,今夜恐怕不只是一场大雨,有可能要下大暴雨。
在江上航行了两个月,凌月小雨大雨都经历过,就是没有经历过暴雨,凌月想着,古代都是以实木而建的船,不知道这艏看起来还算坚固的龙船能不能经受得住暴雨。
思及此,凌月喃喃道:“也不知道这艏龙船能经受得住暴雨么。”
小媛闻言,淡笑道:“暴雨?看这风向,顶多就是大雨,别发呆了,快去各个船舱检查一下,叫其他人把开着的窗子都关上,免得下雨时底层船舱进雨水就麻烦了。”
凌月应了一声,暗叹着,这就是三等丫鬟所做的琐事。
果然,入夜没多久,江面上的风突然变得十分猛烈,把船体吹得摇摇欲摆,船上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场即将到来的雨势不同以往,各就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做好应付大雨的准备。
拉帆的拉帆,指挥的指挥,帮忙的帮忙,整个龙船上热闹一片。
在紧张的气氛下,凌月感觉到这次暴雨肯定比预计的还要猛烈,强烈的风势都能赶上十级台风了,站在甲板上,一不留神好似要被风吹走似的。
此刻,凌月顶着凛冽的大风,扶着船舷一步一步吃力的向着船头而去,因为风太大了,平时拉帆的人手在这一刻不够用,再加上那些侍卫多半去保护公主与太子去了,所以她这个可怜的三等丫鬟便被派到这里来帮忙拉帆。
忙没帮上,倒先被突然而来的倾盆大雨淋得像个落汤鸡似的,打在脸上的雨珠都赶上鸡蛋的大小,而且打在脸上不是一般的疼,连眼睛都无法睁开,没一会儿,甲板上便被雨水浸泡,水都漫上脚裹,凌月暗咒着,这船敢情都成水缸了。
努力的前行着,眼看着就要到达目标,船身突然猛烈朝着右侧倾斜,原是平行的船体,此时斜倒在江面上,甲板上所有的人在一瞬间失去了平衡,惊叫声顿时划破的夜空,一卯儿全倒向倾斜的方向。
有些人动作灵敏的抓住稳住身体的物件,而有些人来不及挣扎,身子重重地撞上船舷上,又反弹的落进了江水之中,被几个浪头淹没后,再也没有看到活生生的人影。
凌月是最幸运的,她正好站右侧的船舷旁,因为紧紧地抓住舷边的绳索,幸而没被抛向江中。
惊心动魄的情景,让凌月想起曾经看过的一部国外大片《泰坦尼克号》,此时,她所在的船的倾斜程度很像片中船体断裂倾斜沉入海底的一幕。
而她郁闷的是,为何船体会猛烈倾斜,按理说,这艏龙船很大很坚固,即使遇上这么大的暴雨也能支撑许久,再加上之前已经做足了准备,船身不应该会在短短的时间内倾斜,除非,有人在船底动了手脚。
还没来得及思考,船身突然剧烈晃动,凌月感觉船体正在下沉,身体也在下沉,耳边纷乱的惊呼声在暴雨下显得格外的遥远。
突然间,眼前浮现出轩辕子轩的脸庞,因为视线蒙胧看不清楚他的脸,凌月暗恼着,怎么自己会在这种危急的情况下看到这张脸,难道是自己眼花了不成?
“放开手,现在已经不是挣扎的时候,我们只有弃船。”轩辕子轩的声音缥缈幽远,好似从云端上传来。
“弃船?”凌月茫然的重复着盘绕在耳边的话,她努力的眨着眼睛,试图让自己能看清楚说话的人的面容。
感觉自己紧抓着舷绳的手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用力掰开,紧接着是一声低吼:“听到没有,快放开你的手。”
被轩辕子轩怒吼后,凌月才相信跟她斜靠在船舷边的人真的是轩辕子轩,确切的说,他们已经不是斜靠,而是半躺在船舷上。
“轩辕子轩你不用管我,我自己会相办法。”凌月大声道,语气带着一丝嘲讽,这种时候是大难临头各自飞,更何况他应该救的人不是她,而是轩辕凤。
“不要闹了,命重要。”轩辕子轩也如她一样大声吼叫着。
“你应该去救长公主。”身体此时已经差不多要被抛出船舷,凌月依然固执着紧紧抓着绳子。
“她不在船上。”轩辕子轩大声道,生怕凌月听不到他的声音。
不在船上?
意思说,轩辕子轩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事情?
突然想起前日儿龙船靠岸的事,难道轩辕凤是那时候上岸的?
明明知道有人要暗算他,轩辕子轩为何还要呆在船上?
“你那时候为何不上岸?”凌月被雨水打得看不清眼前的人,这种时候她还有这么多的问题,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你不要问这么多,快放开手。”
轩辕子轩几乎是怒吼道,因为船体斜得很利害,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在一只手紧紧抓着绳子的情况下,另一只手还要在雨水的冲刷下要掰开凌月的手非常困难,再加上凌月又固执与他闹着别扭,让他又恼又气。
“轩辕子轩!你还是顾着自己吧。”凌月转过头看向江面,在模糊的视线下,赫然发现船体几乎已经有一大半沉入水中,而她此时拼命的抓着绳子等于是多此一举,她迟早要沉入水中。
还好她的灵魂掌控了这具宿体,游泳对她而言不成问题,要不然,她真的要成了鱼儿口中的虾米了。
她现在是自身难保,没办法顾得上轩辕子轩,打定注意,放开手,随而,她整个人像鱼儿般落入翻滚的江水中,只一眨眼间,凌月娇小的身影淹没在了黑漆漆的深水里。
轩辕子轩在这一瞬间整个人怔怔望着凌月消失的江面上,他感觉自己在崩溃的边缘徘徊着,甚至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绝望,他喃喃道:“为什么每次都是你弃我而去?”
落入江中之前,凌月早已憋足一口气,因为江面风浪太大,她打算潜水游向江岸,能游多远是多远。
此刻,轩辕子轩绝望地死死盯着凌月落水的地方,寻觅着她沉浮的身影,然而,凌月好比石沉大海般,根本找不到她。
他并没有放弃凌月,落入水中时,他游离在江面上,又潜入水中寻觅,然而,黑夜把一切希望吞噬,贪婪的把所有光芒灭于它的怀抱之中。
最后,轩辕子轩不得不放弃,拖着疲惫的身体游向江岸。
凌月在潜水过程中,发现她的这个宿体似乎没有她想像的那么能憋气,浮出水面时,她离江岸还有五六米之遥。
雨越下越大,打在脸上很疼,就好比雨中夹杂着碎石头,打得她眼睛都无法睁开,浪头一浪接一浪,即使很会游泳,即使很会憋气,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渺小的人类始终敌不过大自然的威力。
凌月越游越吃力,手已经无力滑动,脚似乎有抽筋的迹象,意识到这点时,凌月悲催的想着,离江岸还有几米远,她偏偏在这时候抽筋,难道阎王要收回她的魂魄?
思及此,凌月开始有些激动,也许阎王看到她根本没有媚惑他的三个仇人的本事,打算收回他的旨意,叫她回地府?
思到这儿,凌月干脆不游了,对于死亡,她就像吃家常便饭一样。
就在她身体往下沉时,又吃了两口涩涩的江水,意识渐渐沉寂,突然间,凌月感觉有一双大手托住她的纤腰把她的身体往上举起。
当重新呼吸到空气时,凌月迷糊的意识开始清醒,在蒙胧的视线下,她好像看到阎王那张邪媚妖娆绝世绝美的俊颜正怒目看着她,这应该不是错觉吧?
“阎王!你终于肯让我回来了。”闭上眼睛那一刻,凌月笑容如花般,口中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
“凌月!你醒一醒,你看清楚我是谁?”
救起凌月的男子把凌月平放在湿滑的草坪上,拍着她的脸,低吼道:“你醒一醒!我不是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