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逸带我去了别院,不知何时那里移植去几株桃树,已经结满了果实,青青红红的一片,煞是好看。我站在桃树下,思绪又开始飘飞。
“轩逸,我是在这里与你相遇的吧,然后你带我进宫,我又为你生下两位皇子,还有什么,对了,好像漏了什么似的。”我倚在他怀里,仰起脸看他。
他垂下眼睛笑,轻轻点头。
“想当初我总是和你斗嘴,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这么黏在你身边,明明好多事,我好像都记不清了,记忆里最多的好像只有你。”
他不答话只是抱得更紧,紧得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
“我那次偷偷离宫,害你那么辛苦,现在想想真对不起。对了,当时我为什么要离宫,是不是和你吵架了?”记忆总有些混乱,我求助他。
“嗯,是我不对,以后不会和你吵架了。”他的胳膊又紧了紧,“心瑞,心瑞……”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带着些叹息,缠缠绵绵的在心头萦绕。
“我也不好,我以后不气你了。”我有些懊恼道,“有时明明不想,说出的话总是那么伤人,看来我还挺刻薄的。”
“不刻薄,有时被你气了也觉得开心,心瑞只对重要的人这样,不是吗?”他安慰,一边用手指梳理我散落下来的长发。
是啊,好像真的这样。我点点头,不自觉笑了出来。刺猬的爱情,应该就是这般又酸又甜蜜。
“明天我们回宫吧。”他在耳边轻语。
“好。”我应他。
月色如水,别院的夜晚居然这么美,到处都披了一层薄纱似的,好像坠入了蓬莱仙境。我抬头看看天上,不知为何,今天的月亮特别美,仿佛带着一种温度。
许久不曾来过别院,我实在无心睡眠,到处摸摸碰碰,最终摸到自己住过的那间大屋里。翻开箱子,居然看到一大堆漂亮衣服,忍不住一件件试了又试。“好看吗?”我换上一袭湖蓝纱衣,对着轩逸旋个身。
“嗯,很美。”他脱口答道。
我几乎立刻要抱怨他太过敷衍,抬眼看他眼神一派真诚却如何也苛责不出。继续往下翻,一袭红色吸引了我的视线。我赶紧伸手摸到箱底,随手一拉居然扯出一堆质地极好的红纱来。
抖开一看,是件极美的嫁衣。没有多余的花鸟刺绣,清清爽爽的红纱裁剪得重重叠叠,看起来灵动至极。好熟悉,这是谁的嫁衣?
“这是谁的?我好像没穿过这个嫁给你吧,当初随随便便封我个妃子,只赏了些绫罗珠宝,都没给我穿嫁衣。”我故意不满地咕哝。
被我这么一问他怔了怔,垂着眼睛有些委屈似的。不一会儿又站过来,轻轻替我套上火红的嫁衣。
“呀,还有一件男式的喜服,”我伸手捡起下面那件,放在轩逸身上比划,“刚好够穿,快套上。”我将他身上的外袍脱下,仔细替他套上吉服,火红的轻纱衬得他俊逸不凡中带着些绮丽风情,更显得姿态潇洒。
我仔细盯着他看,修长的剑眉,形态极好的薄唇,刀刻般刚毅不乏俊美的下巴,由衷夸了一句:“你这样真好看。”
好像在思考什么,他沉吟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我。半晌,他张开胳膊,“过来,心瑞。”我听话地靠过去,就听他宠溺的声音响起:“我说过没有明媒正娶你,明日我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可是……都老夫老妻了,孩子都那么大了,让人笑话。”我暗自好笑,这家伙不是一般任性,说风就是雨,明明看起来尊贵无比的大男人,实质却更像一个小孩子。
“我不管,我要给你最好的。”他用下巴摩挲我的头发,霸道却温柔。
第二日醒来,动动身子,身边已经没人。
桃儿和大婶竟然都来了,每个人忙得热火朝天。见我醒来,小桃赶紧拉我起身,快速替我洗漱后将那件红嫁衣套到我身上,伸手把我推到梳妆台前坐下。
我不知所措,以前送小桃出阁时,我也不曾这么紧张似的。不是闹着玩的?真的要这样?真的要当新嫁娘?
大婶慈爱地抚摸我一头长发,拿起梳子梳理,“一梳梳到眉,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她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却突然心慌意乱,好像心中缺了什么。
“一梳梳到眉,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这句话有谁曾对我说过,到底是谁呢?
我攥紧衣袖,突然间泪流满面。
“小瑞姐别哭啊,小瑞姐你怎么了?”小桃担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然而我什么也顾不得,伏到梳妆台上大哭起来。
“心瑞。”熟悉的声音响起,他轻轻扶起我的身子,将我靠在他身上。
我抱着他,眼泪仍止不住,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何而哭。
“不哭,心瑞不哭,我在这里。”他拍着我轻哄。
我在他怀里渐渐收了眼泪,坐正身体,就看见镜子里哭得惨兮兮的自己。“真丑,给你丢脸了呀。”我自嘲。
“很美,你不知道一身嫁衣的你有多美,心瑞。”摒退了所有人,轩逸从镜子里看着我,轻声道,“不过你哭得别人都吓跑了,这头发得由我亲自盘,手艺不精也许不会好看。”
被他这么一说我忍不住又笑出来,拿热水敷了敷脸,自己描眉涂胭脂,暗自庆幸眼睛并没有哭肿。
等我一切整理妥当,轩逸拿起一把梳子接替了大婶的工作,他轻轻将我的长发梳理整齐,盘成发髻,动作虽慢却出乎意料地成功。
“我们白头到老吧,心瑞。”他在我耳边低语,执了我的手出去。
外面已经站了一大排队伍,远远望去望不到边。所有马车的帘子上一律罩上一层半透明的红纱,迎风招展,似红妆十里。
我随他在最豪华的一辆马车坐定,明黄帘子上红纱重重叠叠,如梦如幻一般。此刻我好像变成童话里的灰姑娘,痛过哭过,终于还是登上了王子的南瓜车……
承乾殿门前石阶重重,我在喜娘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迈上去,脚下的红纱曳地,两旁大臣庄重的朝服使我不知所措。
头突然又疼了一下,我站住脚,定定看着掌心那颗痣,不知要怎么走。
“心瑞,来。”前方同样一身火红的轩逸转过身,他轻动嘴角微笑,对我伸出手。
霎时间好像一切都确定下来,天地间只剩那个孤高决然的身影,宠溺的微笑,和那只修长有力的手……
我也轻笑,将自己的手交出。
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
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
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
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