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水拍了拍掌：“小侯爷，你说得真好，可惜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应雪遥冷冷瞥了他一眼：“不懂就继续听着。”
“哦。”容水闷闷应了一声。
“抚琴需要安静的环境，也更需要安静的心境，所以你，少在本侯耳边讲话，吵嚷死了。”
“知道了，小人闭嘴便是，小侯爷你别瞪我。”
他的眼神里仿若蕴了寒冰，像是要探究他的心思，可是又被一层寒霜覆着，看得不那么分明，容水最是不喜欢他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好似自己被看透了，而他却还稳定自如。
看容水憋闷的样子，应雪遥收回瞪他的目光，继续道：“演奏古琴时，需将琴置于桌案上，右手拨弹琴弦、左手按弦取音。”
他说着，亲自上手做出动作演示给容水看，“古琴技法甚多，超过一千种，但常用指法仅有几十种，例如右手的抹、挑、勾、剔、打、摘、托、轮、拨、撮、锁、滚、拂、双弹等，左手的上、下、进复、退复、吟、猱、罨、跪指、掏起、带起、爪起、撞、牵、全扶、半扶、龊、间勾、转指、索铃等。”
应雪遥亲自将这些技法都弹奏了一遍，听着琴声不停变幻，容水心思却有些冗沉，皱眉对着应雪遥为难地摇头：“小侯爷，这太难了，你说的是天书吧，我完全听不懂，不学了不学了。”
他说着想要站起身，应雪遥眼疾手快地一把按住了他的肩膀：“本侯亲自教学，你还敢不学，不想待在侯府了你就直说。”
容水咬紧下唇幽怨地瞪着他：“小侯爷，威胁是一种很卑鄙的手段。”
应雪遥却笑得甚为戏谑：“本侯可从不是个正人君子，从不介意采纳卑鄙的手段。”
容水重重吸了口气，忿忿地转过了头不去看他，这人太过厚颜无耻，还是不要理会为好。
见容水气结，应雪遥却笑得更为戏谑了，双手按着他的肩把他身体转过来，正对着自己，望了望桌案上的琴，又转头看向他：“本侯再给你仔细讲解一遍，顺便演示一遍指法，你看清楚了，再弹奏给本侯看。”
容水直直地看着他，不说话，应雪遥无视他的怨念，自顾自又讲解了一遍，边讲解边拨弄琴弦，容水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那些琴声一一飘入他耳中。
应雪遥眼角余光瞟向容水，看他一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木讷的样子好似真的完全不会弹琴，十指凛然指尖一转，缓缓弹出了一首完整的曲子。
音律一出，容水蓦地瞪大了眼睛，而后快速恢复平静，不过他这微妙得几近看不出的变化，还是被应雪遥敏锐地捕捉到了，随即唇角扬起一抹了然的笑。
他弹奏的，是之前无烟公子在熏风楼弹奏过的曲子，他曾经和无烟公子琴箫合奏过，记得完整的音律。
一曲罢，应雪遥收回双手，容水立即堆上一脸讨好的笑：“小侯爷，您这首曲子弹得真是好听极了，听得小人心旷神怡，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应雪遥冷冷瞪了容水一眼，容水立即捂住了嘴，马屁拍得有点过了，应雪遥又瞪了他一眼，才开口道：“要领本侯都已经讲完了，也亲自弹奏了一遍，现在换你弹奏。”
容水原本欢快的脸立即变成苦大仇深：“小侯爷，小人是真的不会弹琴，我会把你这琴弹毁了的……”
“无妨，你先弹奏，本侯看着。”
见应雪遥如此坚持如此淡定，丝毫不容拒绝的凛冽气势，容水转过头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在心里狠狠咒骂了他一顿，而后转身，又扯出艰涩的假笑：“既然小侯爷如此坚持要小人弹琴，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容水说罢，坐直身子抬起双手放到琴弦上，看着七根散发着温润光泽的丝弦，微微蹙着眉，似乎是有些不忍心的表情，而后重重闭上眼睛，双手一抬，开始胡乱弹奏起来。
应雪遥弹奏出的是九天仙乐，容水指下流动出来的弦音，呕哑嘲哳，活像是奔丧时吹奏的哀乐，难听且聒噪，应雪遥看着容水十指在琴弦上胡乱拨动，把丝弦拨弄得凌乱不堪，一点怜惜之意也无，不由得皱起了眉。
容水弹了没多久，第三根琴弦忽然“铮”的一声巨响，猛地崩断了。
容水右手食指被崩断的琴弦弹伤，吃痛惊呼一声，用大拇指按住食指稍微止住了些蔓延出来的疼痛，而后如释重负般地舒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应雪遥，表面满是愧疚，实则却有些兴奋地笑道：“小侯爷，我刚才就说了，你这好琴会被我弹毁了的，你还不信，你看现在……”
应雪遥冷漠如冰的眼神死死盯住容水，也没因为他把琴弹坏了发怒，良久，才不咸不淡瞥了眼他受伤的手指，问了一句：“疼吗？”
“不疼，不疼。”容水摇摇头，笑得很开怀，露出了洁白好看的牙齿。
应雪遥脸色阴沉地看着他，眯了眯眼，发出了一声冷哼。
拨断琴弦，欲盖弥彰，愈发可疑。
“小侯爷，您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哪知道琴弦会崩断啊……”
容水还欲再解释，应雪遥却突然靠近他，一张俊美恍若天神的脸倏然出现在容水眼前，吓得容水下意识地往后仰开身体，差点摔倒在地上，幸好被应雪遥眼疾手快一把拉了回来。
紧紧凝视住容水的双眸，应雪遥像是要把容水整个人看穿一般，眸光辗转来辗转去，让容水好一阵慌神，脸颊也不自觉染了一缕绯红。
“小侯爷，你别这样拉着我，你，你放开我……”从未和人如此贴近过，容水低下头不敢去看他。
应雪遥却伸出右手食指，一把挑起了容水的下巴，逼迫他和自己对视：“容水，你，做出悲伤的表情来给本侯看。”
容水惊愕，瞪大眼睛，一脸迷茫，怀疑自己听错了：“小侯爷，你说什么……”
“本侯要你做出悲伤的表情来，你赶快做。”应雪遥有些性急地低吼着。
容水一头雾水，“小侯爷，我，我悲伤不起来啊……”
他是疯了么，突然要自己做出悲伤的表情，说实话，他现在心情挺好的，实在悲伤不出来。
应雪遥似乎是有些不耐烦，见容水没有反应，索性抓住他刚才被琴弦弹伤的右手指尖，狠狠捏了一下，容水顿时吃痛惊呼出声。
“小侯爷，你要谋杀我啊……”
容水眸中溢满了气愤和委屈，但这些情绪都不是悲伤，不是发自内心的悲伤，应雪遥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阵，而后失望地偏移开了视线。
看着他突然失落的样子，容水疑惑不已：“小侯爷，你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