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应雪遥上好了药,容水才收回手,另一只手将放在怀里的檀木盒子慎重地摆放到桌案上,对应雪遥道:“小侯爷,请你将这檀木盒子打开吧。”
应雪遥皱了皱眉,没有动作:“你是要给本侯送礼?”对容水挑了挑眉,他的神情冷漠下来,“本侯不接受贿赂。”
“我不是要贿赂你,你是皇子,权势钱财什么没有,我哪有能贿赂得动你的东西,你先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看容水慎重期待的样子,应雪遥竟也对这盒子里的东西起了些兴趣,低头看了看盒子,又看了看容水,抬起双手将檀木盒子打开了。
只见里面摆放着一对精致好看的玉笛,两柄都是短笛,一尺左右的长度,一支是色泽莹润如翡翠般的天青色玉笛,另一支则是纤白如春日里的柳絮,又如冬日里的飞雪般纯白的白玉短笛。
两柄短笛并排放在一块,看上去和谐又各自很出彩,两支玉笛笛身都很光滑,尾端都缀着宝蓝色的流苏,结成好看的穿花结,这样一对玉笛,肯定不是凡物,应雪遥一眼便能看出,这对玉笛价值不菲,而且绝对不是寻常人所能拥有的。
两支玉笛摆放在一块,天青色与白色交相辉映,宛如青山上缀着层层白雪的高远迤逦,又仿佛忽如一夜春风来,吹开了千树万树的梨花般的盛绝旖旎,能让人眼前不自觉生出如此美景,真是乐器中的绝世珍品。
应雪遥挑了挑眉,看向容水的眼神里既有疑惑,又有些深沉:“这对玉笛,是你的?”
“小侯爷,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你肯定在怀疑我一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吧?”容水自发替应雪遥说出了所有的疑问。
应雪遥不加掩饰地点头,又问道:“你不是不懂音律么,怎么又会收藏了一对这样精美的玉笛?”
他的语气陡然冷凝,眸色里的深沉也骤然加重,紧紧逼视着容水。
无视他故意的压迫,容水淡然自若地回道:“小人虽然家境不好,可小时候父母尚且在世之时,也还是过了一段时间的好日子的,这对玉笛是我母亲留给我的,说让我以后送给自己最珍视的人,我是不懂音律,不会弹奏你那高雅的古琴,可吹笛子谁不会,民间很多老百姓都会自己砍伐竹子或柳树做成竹笛柳笛来吹奏,吹笛子谈不上是技术活,这又是我母亲留给我唯一的遗物,我当然得好好收藏了。”
应雪遥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容水,他根本不相信容水嘴里的一字一句,从认识他到现在,他说过的话,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他一概不知,所以在真正知晓他的身份之前,他决定选择一句也不相信,他说这对玉笛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但平常老百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一看就贵重无比的东西,容水的真实身份,真是愈加令他怀疑了。
深深皱起了眉,他思索着,良久,才凑近容水,郑重地问道:“本侯,是你最珍视的人?”
容水怔愣了会儿,不慌不忙地扬起一缕笑,笑容很是明艳:“当然,小侯爷,你是我最珍视的人。”
“为什么?”应雪遥的心情一下子沉重起来。
不加思索,容水脱口而出,眉间盈满了笑意:“你让我摆脱了乞丐的身份,成为一个正常人,让我不再颠沛流离,有了安定的生活,免我无枝可依,将我妥善安放,你拯救了我的整个人生,还教我学琴,你对我的恩情数不胜数,我对你的感激也无法道尽,所以,小侯爷,你就是我最珍视的人。”
容水说完,目光下移,落在檀木盒子里的那对玉笛上:“所以,小侯爷,也请你收下我的玉笛吧,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这是我全身上下最珍贵的东西,请你务必收下。”
容水突然正经的神色有些震慑住了应雪遥,他的眸光很真诚,毫无撒谎调笑的意味,应雪遥不自觉的很是动容。
“送给本侯,你不后悔?这对玉笛,可是世所罕见的宝物。”应雪遥神色依旧冷峻,他在试探,容水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容水却忽而一笑:“当然不后悔,不过,也不是全都要送给你。”
应雪遥挑眉:“什么意思?”
容水将檀木盒子里那支天青色的短笛拿起来,捧在手心里,双手奉上给应雪遥:“小侯爷,这两支玉笛,一支叫‘连霜’,一支叫‘枕雪’,我手里拿着的这支就是‘连霜’,我把‘连霜’送给你。”
他说着,把连霜往应雪遥手里递过去,应雪遥下意识地接住,容水又将另外一支玉笛拿起来,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这支‘枕雪’,我可就要自己留下了。”
看着他略显孩子气的动作,应雪遥忍不住微微一笑,甚是无奈:“好吧,既是如此,那本侯就收下这支连霜,你也好好将那支枕雪留着吧。”
他说罢又拧眉看着容水:“不过,这一个连霜,一个枕雪,名字很风雅,也很相衬,感觉像是一对儿。”
“它们本来就是一对儿。”容水笑着,表面上看着略有些戏谑,眸底深处却氤氲着难以察觉的柔情,“这对玉笛还有句很有诗意的赋言,‘吻过霜雪共白头’,据说各自手执这一对玉笛其中一支的两人,若是一对恋人,就会永不分离,共历霜雪,直至白头。”
容水话音落地,应雪遥却猛地怔住了,眸光紧紧盯住容水好半晌,他才有些艰难的开口:“容水……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
他说着,手里握着的连霜,也微微有些颤抖,他内心里很是不安。
容水却倏地爽朗大笑,好像是要掩盖些什么,但是表现得却并不分明:“小侯爷,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送了你玉笛,顺便给你说说这其中的典故而已,你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虽然他否定了他的猜想,但对于他提出的问题,他却是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应雪遥仍旧打量着容水,目光越发的深沉起来。
容水眸光有些闪烁,微微侧头,避开了应雪遥探究性的眼神,他最不喜欢他这种,一眼就要将人看穿的眼神,寒冷得,就像是要刺穿人的心。
看出容水的回避,应雪遥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回复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笑了笑,将连霜系在了自己腰间:“确实,这对玉笛,有个很美好的典故,很诗意的赋言。”
容水低下头,不敢再看他,也没有再说话。
就在这时,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道凌厉的女声,似乎覆满了霜雪,散发着重重寒气,无比凌厉的女声。
“阿谀奉承,无耻谄媚的小人,一点微末的东西也想诳住主子的心,简直做梦!”
应雪遥和容水同时一惊,朝着门口望过去,只见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门外的庭院里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在这漫天白雾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伫立在门口。
应雪遥眯了眯眼,冷声道:“你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