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听在安舒的耳里竟然有几分耳熟。
安舒抬眼向明德望去,明德的脸一沉,将帐帘拉了过来,转身走出了净室。
“明德公子!”外面的那个声音明显变得谄媚起来:“明德公子,我家小姐身体不适,听闻明德公子医术高明,天下无双,所以特地来向公子求医……”
隔着帐帘望去,只见宽敞的庭院里站着两个女人,其中一个戴着一顶帷帽,长长的白纱一直垂到脚背,让人根本看不清她的身形和面孔。
另一个女人,身穿一件上好的绸衣,做婆子打扮。已经上了些年纪,虽然说话的语气里透着些谄媚,神色之间却十分倨傲,显然是个大户人家的婆子。
明德在院子里负手站定道:“明德医馆素来有规距,不接夜诊,不接急诊!明德不会为任何人破例。”
那婆子脸色一沉道:“明德公子,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声音落在安舒的耳朵里,委实耳熟的紧,安舒想了又想,忽然想起自己曾经在安府的家宴上听过这个声音。
这个婆子当时正站在安仪的身后,算是安仪身旁第一个有脸面的奶娘,安舒记得当时安仪称她为张嬷嬷!
安舒吃了一惊,她为自己的大胆想法感到突然,她定睛向那嬷嬷望去,只见她正一脸盛气凌人的姿态对着明德说着什么。
的确是张嬷嬷无疑,安舒的记忆力和眼光经过特训,凡是听过一次的声音,和见过一次的面孔便不会搞错。
既然这个老妈子是张嬷嬷,那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衣女子应该就是安仪。
安仪夜半来明德医馆就诊,多半是什么不愿为人所知的隐疾,安仪原本对自己就心怀嫉恨,如果被她发现自己窥见了她的秘密,只怕多半会杀人灭口。
但是现在自己肚子上扎满了针,想走却也是走不了的,况且,又何必为了一个仇视自己的人影响罡根的复舒?
姑且看看安仪倒底想要做什么,也是件有趣的事情!
安舒打定了主义,噗一声将床前的烛火吹灭,她安静地躺在床上,将自己隐藏了起来。
只听明德怒道:“你们两个女人,半夜闯进我的医馆,难不成还想强迫我给你们看病不成?”
明德大声地怒斥之下,白衣女子的身形略略显出几分尴尬。
张嬷嬷还想再说些什么,只听那白衣女子低声道:“嬷嬷,您别再说话了!您出去等我吧!”
白衣女子一开口,安舒便立即确定了,她果然是安仪无疑。
“小姐,孤男寡女,你如何能一个人留在此处?”张嬷嬷颇为气恼地道:“奴婢原本就不打算陪您来这个医馆,终究是拗不过你!罢了!罢了!既然来都来了,奴婢拼着被夫人活剐,便听了小姐你的吧!”
张嬷嬷愤愤地一甩手,纵身一跃,从院墙跳了出去。
安舒吃了一惊,看这张嬷嬷的身手,轻身功夫竟然十分了得!看来宁婉儿将她安排在安仪的身边,并不仅仅是个嬷嬷,只怕还是一名贴身的保镖。
张嬷嬷出去后,安仪向着明德盈盈行了一礼道:“其实我月夜来此,并非要诊病,公子即便是同我说话,也算不得是破戒。所以公子不必如此戒备!”
明德受了安仪一礼,再听她说话的口吻十分温柔有礼,不由得面色缓和了些,他冲着安仪捉了个揖,道:“那只是不知道小姐来舍予医馆所为何事?”
安仪将帷帽的白纱轻轻撩开,纤纤玉指从袖里拿出一只通体翠绿的竹笛,道:“久闻明德公子不但医术精湛,而且精通音律,小女子月夜至此,只是愿与明德公子以曲会友!但是我家嬷嬷不清楚我的打算,竟然造成些许误会。”
说罢,她举起竹笛放到唇边吹了起来,曲声悠扬,如仙乐一般响了起来。
明德听得如痴如醉,他轻轻地合着安仪的曲子打着拍子,十分沉醉。
安舒睡在床上,她虽然厌恶安仪,却也不得不承认她吹的曲子十分动听,加之安仪此刻白衣飘飘,脚踏银色的月光,真是恍如仙子一般。
安仪吹完一首曲子,明德抚掌道:“果然是好曲,仙子何不进我的净室一坐?且听明德为你鼓筝一曲作为回礼。”
说完明德转身向着净室走来,一边走一边道:“药筝,药琴,速速焚香,把筝拿来,让我与姑娘合奏一曲!”
净室里亮起了烛光,药筝和药琴一个去焚香,一个去取筝,安舒躺在纱帐后,只恨得牙齿发痒,心里把明德骂了个痛快淋漓。
这个引狼入室的家伙,若是被安仪认出了自己,就凭安仪对自己的恨意,原本对自己就是在鸡蛋里挑骨头,现在若是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明德医馆里,那还不知道会掀起多么大的惊涛骇浪。
安舒闭眼想了一会儿,如果真的不小心被安仪发现了自己,那便只好推到太子妃的身上,说是太子妃让自己留在此地治疗身体。
安仪一进到室内,便将头上的帷帽缓缓摘了下来。
灯光下看来,安仪竟然是十分精心地妆扮了一番,她原本生得甚美,如今刻意打扮出来,在摇曳的烛光下看来,竟然十分美艳动人。
明德的目光落到安仪的身上,他的目光微微一凝,显然也为安仪的美貌所震动不已。
安仪看着明德的表现,在心底微笑起来,她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不等明德反应过来,安仪反手将净室的门关了拢来,插上了门闩。
明德一惊,道:“姑娘,这是为何?我们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委实于礼不合,姑娘还闩上门,这就更加地容易令人产生误会了!”
“明德公子,你是翩翩君子,我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安仪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今天小女子冒死前来,除了想与公子探讨乐音外,的确是有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相求!”
明德微微皱起眉头道:“性命攸关的大事?莫不是你有什么隐疾?”
“比隐疾还要可怖!若是明德公子坐视不理,小女子只怕就只有血溅明德医馆了!”安仪悲悲戚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