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部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几位首长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由386旅加急发来的电报上。
电报的内容，就是李云龙那份“请战报告”。
“在红四方面军的时候，就是个能打仗的好手。”
一位首长放下李云龙的档案，缓缓说道。
“性格虽然又臭又硬，但打起仗来，是把好刀。”
“是好刀，但也是一把没上鞘的刀，容易伤到自己人。”
另一位首长接过了话头，语气里带着几分审慎。
“让他去管被服厂，就是想磨一磨他的性子。”
“可现在看来，他非但没被磨平，反而磨得更锋利了。”
“我奇怪的不是这个。”
最初开口的那位首长，用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
发出“笃、笃”的声响。
他的目光在电报的字里行间扫过，眉头微蹙。
“李云龙能打仗，我不奇怪。”
“他能把被服厂搞得有声有色，靠着一股子蛮劲，也能做到。”
“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看向在座的其他人。
“这份报告，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条理太清晰了！”
“从后勤生产，到情报网络，再到武器研发，最后引出楚云飞的威胁来增加紧迫感。”
“一环扣一环，层层递进。”
“这不像是请战，更像是一份……一份无懈可击的游说方案！”
“这根本不是他李云龙的风格！”
“他李云龙要是会这个，当年在鄂豫皖，就不会挨那么多处分了！”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是啊。
他们印象里的李云龙，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敢骂娘的“泥腿子”将军。
为了几箱手榴弹能跟后勤部长拍桌子。
打了胜仗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让他写份检查都得憋半天。
什么时候有过如此缜密的逻辑和高远的战略眼光了？
这背后，一定有事！
……
时间，倒回到李云龙出发前往旅部的前一天晚上。
被服厂，厂长办公室。
李云龙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像一头焦躁的狮子。
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即将要喷发的火药味。
“不行！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桌子上。
“楚云飞那小子都闻着味儿来了！”
“咱们再不主动点，连汤都喝不上了！”
他看着成才，眼睛里冒着火光。
“才子，你把那些报表、情报都给我整理好！”
“老子明天一早就去旅部！”
“老子要把这些东西，狠狠地摔在旅长脸上！”
“老子要问问他，我李云龙，能不能打仗！”
“我李云龙带出来的兵，是不是好汉！”
“他要是不给老子一个团，老子……老子就赖在旅部不走了！”
这股子混不吝的劲头，是李云龙最熟悉，也是最擅长的战斗方式。
然而，成才却摇了摇头。
“叔，不能这样去。”
“嗯？”
李云龙的火气一下子就顶了上来。
“怎么？你小子怕了？”
“觉得你叔我这趟是去送死？”
“不是。”
成才的表情很平静。
“叔，你这样去，不是请战，是逼宫。”
“逼宫？”
李云龙愣了一下，随即骂道。
“老子逼他娘的什么宫！”
“老子是去要我应得的东西！”
“在旅长眼里，你这就是在撒泼耍横。”
成才的语气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扎在李云龙的心坎上。
“你把东西摔在他脸上，他会怎么想？”
“他只会觉得，你李云龙的性子一点没改，还是那个不服管教的滚刀肉。”
“就算心里觉得你有功，为了压住你的气焰，他也绝不会松口。”
“那你说怎么办？”
李云龙的火气，被成才这几句话说得消了大半。
他发现，自己这个侄子，总是能看到他看不到的东西。
“叔，我们不能去'要'，而是要去'给'。”
成才说道。
“给？老子现在穷得叮当响，拿什么给？”
“给他们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给他们一个巨大的惊喜。”
“给他们一个光明的未来。”
成才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这次去旅部，不是去吵架的，是去'游说'的。”
“游说？”
李云龙皱起了眉头，这个词对他来说太陌生了。
“那是文人干的事，跟老子有啥关系？”
“关系大了。”
成才站起身，开始给李云龙分析这里面的门道。
“第一步，展示成果。”
成才拿起那份生产报表。
“我们不提要求，先把这个递上去。”
“这叫事实胜于雄辩。”
“一个月，把一个烂摊子变成一个日产一百五十套军装的先进工厂。”
“这是实打实的功劳，谁也抹不掉。”
李云龙听着，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
“第二步，展示价值。”
成才又拿起那份赵石头送来的情报。
“我们再说，我们不光能做衣服，还能搞情报。”
“把这份敌我态势图拿出来。”
“这说明什么？”
“说明我们不是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我们有能力为整个旅，甚至整个晋西北的战局，提供战略支持。”
“我们的价值，已经超出了一个被服厂的范畴。”
李云龙的眼睛亮了起来。
“第三步，制造紧迫感。”
成才的嘴角微微上扬。
“这时候，再把楚云飞的事情说出来。”
“但不能带着情绪说，要当成一个客观情报来汇报。”
“告诉旅长，晋绥军的王牌团长，已经对我们的'管理模式'和'人才'产生了浓厚兴趣。”
“这不是在告状，而是在提醒他。”
“我们这只会下金蛋的鸡，再不看好，就要被黄鼠狼叼走了！”
“到时候，损失的是谁？”
“高！他娘的实在是高！”
李云龙一拍大腿，他已经完全听进去了。
“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成才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画大饼。”
“画大饼？”
“对！”
成才压低了声音。
“告诉旅长，我们正在研究新式武器。”
“告诉他，我们有把握，用最普通的化工原料，造出威力远超现有边区造手榴弹的炸药！”
“告诉他，只要给我们一个平台，一个团的编制。”
“我们不光能自己解决一部分装备问题，还能把这个团，打造成一支让所有鬼子闻风丧胆的铁拳！”
“这不是请战，叔。”
成才看着李云龙，一字一句地说道。
“这是一个完整的，集生产、情报、研发、作战于一体的作战方案！”
“你不是去要一个团长当。”
“你是去告诉他们，你李云龙，有能力，也有计划。”
“为我们八路军，打造出一个全新的、能够自我造血的战争机器！”
李云龙彻底呆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渗出了一层冷汗。
他看着眼前的成才，这个比他小了十岁的侄子。
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
他李云龙懂得怎么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杀敌饮血。
而成才，却在教他，如何在这片更复杂，更凶险的“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这他娘的，才是真正的降维打击！
“好……”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就按你说的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