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县城，我们可以打了。”
短短的一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深水炸弹，在小小的窑洞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空气，瞬间凝固。
李云龙脸上的兴奋和惊叹，在这一刻，全部凝固住了。
他愣愣地看着成才，又低头看了看那座沙盘，仿佛没听清刚才的话，又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打……打县城？
攻打一座有重兵把守的县城？
这个念头，他李云龙不是没动过。做梦都想！
可想归想，他比谁都清楚，以独立团目前的实力，去硬啃一座县城，跟拿鸡蛋碰石头没什么两样。
那不是打仗，那是送死！
然而，此刻，这个他只敢在梦里想一想的、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就这么被他的亲侄子，用一种平静到近乎理所当然的语气，说了出来。
短暂的沉默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
李云龙突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他猛地一把搂住成才的肩膀，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好！好小子！有种！不愧是我老李家的种！”
“打！他娘的，老子早就想干他这一票了！”
他激动得在窑洞里来回踱步，双手搓得“啪啪”响，整个人亢奋得像一头发情的公牛。
“他娘的，憋屈了这么久，天天被鬼子追着屁股打！这次，轮到老子主动上门，去操他鬼子的老窝了！”
“通讯排，传我命令！全团集合！让所有营、连归建！”
看着李云龙那一副马上就要拉着队伍去拼命的架势，一直沉默的赵刚，终于忍不住了。
“老李！你给我冷静点！”
赵刚一声断喝，像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在了李云龙的头上。
“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赵刚快步走到沙盘前，脸色无比凝重，他指着那座微缩的县城，开始一条条地摆事实，讲道理。
“我们全团上下，满打满算，不到三千人！能拉出去打仗的，也就两千出头！”
“你再看看平安县城！城里光是鬼子的守备队，就有一个大队，一千多人！还有皇协军，至少两个营，也是一千多人！兵力跟我们相当，甚至比我们还多！”
“武器呢？我们有什么？几门没几发炮弹的迫击炮？几十挺轻机枪？人家城墙上，摆的是重机枪，是九二式步兵炮！城墙那么高，那么厚，我们怎么攻？拿人命去填吗？”
“就算，就算我们侥幸打下来了，怎么守？平安县城周围，太原、阳泉、石家庄，哪个地方的鬼子，不是几个小时就能增援过来？到时候我们被鬼子内外夹击，包了饺子，你拿什么去抵挡？”
“老李，这不是打仗，这是拿我们全团两千多号弟兄的命，去赌博！这个责任，你负得起吗？！”
赵刚的话狠狠地砸在李云龙的心口上。
他那股子冲天的豪情，被这盆冷水一浇，也渐渐冷静了下来。
是啊，政委说的都对。
兵力，火力，后勤，哪一样咱们都不占优。
这仗，怎么看，都是个死局。
李云龙的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他烦躁地抓了抓脑袋，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不说话了。
窑洞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压抑。
就在这时，成才开口了。
“政委，你说的都对。”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反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在正常情况下，我们确实打不了。但是……”
他话锋一转。
“现在，不是正常情况。”
他走到沙盘前，指着上面几个位置。
“第一，鬼子的精锐力量，已经被我们打掉了。”
“山本一木的特工队，没了。从平安县城派出去增援的一个满编加强大队，也全军覆没了。现在城里剩下的，是守备部队，说白了，就是二线部队，他们的战斗力、战斗意志，跟野战部队，差了不止一个档次。更重要的是，他们现在士气崩溃，指挥官被我们斩首，军火库被炸，他们已经成了惊弓之鸟。”
“第二，”成才的目光，落在了那几个标注着伪军矛盾的记号上，“我们有内应。不是具体的人，而是‘恐慌’这种情绪。我们炸军火库，杀鬼子军官，在城里的伪军和老百姓眼里，我们八路军是什么？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鬼’。这种未知的恐惧，比真刀真枪的威胁，更让他们害怕。他们现在，想的不是怎么跟我们拼命，而是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成才的分析，冷静而透彻，精准地剖析着敌人的弱点。
李云龙的眼睛，又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赵刚虽然依旧皱着眉，但眼神里的坚决反对，已经开始动摇。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刘嫣然，拿着她的笔记本，也走了过来。
“李团长，赵政委，”她的声音清脆而自信，“成才说的是战术层面的可行性，而从战略层面看，这一仗，不仅能打，而且，必须打！”
她翻开笔记本。
“这不只是一次军事冒险，这完全符合我们之前在延安制定的《特种作战与非对称战争指导纲要》里的核心思想。”
“比如，‘围点打援’。”她解释道，“我们的主攻目标，表面上看是平安县城，但实际上，我们真正的目标，是太原、阳泉可能派出来的援军！只要我们能提前设伏，把他们的援军打掉，甚至打残，那平安县城，就是一座孤城！拿下它，只是时间问题！”
“再比如，‘攻心为上’。”刘嫣然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我们已经掌握了城内伪军军官的各种黑料和内部矛盾。我们完全可以派人，甚至是用大喇叭喊话的方式，对他们进行策反！告诉他们，只要阵前起义，打开城门，我们八路军保证既往不咎！这样一来，我们很可能兵不血刃，就能瓦解他们一半的防御力量！”
成才的冷酷军事逻辑，加上刘嫣然的宏大战略构想。
这是一套威力无穷的组合拳！
李云龙听得是连连点头，猛地一拍大腿：“对！对！他娘的，还是文化人脑子好使！策反！老子喜欢这个！不费一枪一弹，让二鬼子给咱们开门！过瘾！”
赵刚彻底沉默了。
他看着眼前的成才和刘嫣然，这对年轻的搭档，一个如利剑，一个如大脑，他们所展现出的、远超这个时代的战争理念，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风险，依然巨大。
但成功的希望，和胜利后那无比丰厚的回报，同样诱人！
打下平安县城，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独立团将拥有一个稳固的后方基地！意味着可以缴获海量的武器、弹药、药品和粮食！意味着可以彻底扭转晋西北的战局！
这个诱惑，太大了！
终于，李云龙猛地站起身，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妈的！别想了，老赵！”
他的声音，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绝！
“就这么干！”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这一仗，老子打了！”
“天大的黑锅，老子一个人背！就算是捅到旅长、捅到总部那里去，也跟你们没关系！”
他转过头，用一种托付生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成才。
“才子！”
“你说，具体怎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