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西北，八路军总部。
作战室里，呛人的烟味浓得化不开，空气死寂，压得人胸口发闷。
副总指挥两手负在身后，在巨大的作战地图前走过来，又走过去，磨得地板都快起了火星。
他的脚边，躺着一份电报。
那纸张被他攥成一团，又忍不住捡起，摊开，再攥紧。
电文短得像一道索命的阎王令。
“独立团于今夜二十时，擅自对平安县城发起总攻。”
“胡闹！”
“简直是胡闹！”
副总指挥猛地一拳擂在桌上，桌面的搪瓷茶杯剧烈一跳，杯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谁给他的胆子？一个团！他李云龙一个人，就敢去碰县城？他要干什么？把天给我捅个窟窿吗！”
满屋子的参谋，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那滔天的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接386旅！现在！立刻！”
副总指挥的吼声里带着金戈铁马的杀伐气。
“我倒要问问他这个旅长，他的兵是怎么管的！”
电话很快接通。
副总指挥一把夺过听筒，对着那头就吼了过去。
“李云龙打平安县城，你知不知道！”
电话那头，有那么一瞬间的死寂。
随即，旅长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把脑袋押上赌桌的决绝。
“报告首长，我知道。”
“你知道？！”副总指挥的火气几乎要从听筒里喷出来，“你知道还纵容他？我告诉你，这次捅破了天，你和他李云龙，都给老子滚到总部来！现在，马上让他撤回来！立刻！”
“首长！”
旅长的声音也陡然拔高：“不能撤！”
“李云龙这次，不是胡来！他有把握！”
“把握？他拿什么保证？拿他一个团去啃鬼子一个联队？那是赌命！拿几千个弟兄的命去赌！”
“首长，情况变了！”旅长语速快得像在倾泻子弹，“我刚收到战报，李云龙已经进城了！伪军开的门！他们那支叫‘幽灵’的斩首队，把鬼子的指挥系统打烂了！现在独立团正在城里和鬼子打巷战！最关键的是，他们端了鬼子的军火库！”
“什么？！”
副总指挥的咆哮，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他握着听筒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发白。
“再说一遍，进城了？”
“千真万确！而且，丁伟和孔捷也动了！两个团在外围死死咬住了鬼子的援兵！这不是李云龙一个人的疯，是我们三个主力团在协同作战！”
旅长一口气吼完，郑重道：“首长，我知道这违反了纪律！可战机就在眼前！现在撤，前功尽弃不说，部队还会被鬼子内外夹击，那才是真正的灾难！”
“我请求，再给李云龙一点时间！”
“我以我的党籍和人头担保，这一仗，我们能赢！”
每一个字，都砸在副总指挥的心头。
他沉默了。
作战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落针可闻。
副总指挥盯着地图上“平安县城”那个红点，眼神变幻不定。
他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比谁都懂，打仗，有时候打的就是一口气，一个胆！
许久。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旅长啊旅-长，你跟那个李云龙，都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我不能给你正式命令。”
“但是，总部的炮兵团，会立刻向平安县城方向运动。你告诉李云龙，天亮之前，他必须给老子把平安县城拿下来！拿不下来，我枪毙他！拿下来了，老子再跟他算违抗军令的账！”
“还有你！把你的旅指挥所，给老子往前顶二十里！你亲自去盯着！”
“是！保证完成任务！”
电话那头，传来旅长压抑不住的狂喜嘶吼。
……
平安县城，宪兵司令部。
炮火撕裂夜幕，将整片天空映成惨白色。
李云龙趴在掩体后，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前方那座不断喷吐火舌的堡垒。
一个通讯兵手脚并用地滚了过来，怀里死死抱着电报夹，声音都在发颤。
“团长！旅长…旅长的电报！”
“念！”
李云龙头也不回，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电…电报上说，总部首长震怒，命令我们……立刻停止进攻，全团……撤退……”
通讯兵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若蚊蝇。
“撤退？”
李云龙猛地回头，一把抢过那张薄薄的电报纸。
他只扫了一眼，便将其狠狠揉成一团，砸在脚下。
“撤他娘的腿！”
他指着通讯兵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
“给旅长回电！就说老子被鬼子包了饺子，信号中断，什么电报都没收到！”
“不！等等！”
李云龙眼珠一转，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狼崽子般的狡猾笑意。
“你这么回！”
“告诉旅长，老子正带着弟兄们发财呢！没空！”
“有什么事，等老子打完这仗，发完财再说！”
通讯兵当场就傻了，呆立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一旁的赵刚听得魂飞魄散，急忙冲上来拉住他。
“老李！你疯了！这是总部的命令！抗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上就上！”
李云龙脖子一梗，浑不吝地吼道：“老子这条命，早就该撂在战场上了！现在让我撤？那些刚冲进来，死在街上的弟兄，血就白流了？！”
“到嘴的肥肉，老子不吐！”
他转过身，重新望向那座在火光中若隐若现的堡垒，眼神里的凶光，让旁边的赵刚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今天，就要把这块最硬的骨头，连肉带血，一起吞下去！
“今天，就是天王老子站在这儿，也别想让老子收兵！”
“这平安县城，老子打定了！”
李云龙猛地从掩体后站起身，迎着扑面而来的硝烟，对着不远处扯开了嗓子。
“张大彪！”
“把老子的意大利炮拉上来！”
他伸出手指，狠狠指向那栋楼。
“给老子对准了轰！”
“老子要请这帮狗娘养的龟儿子，吃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