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暮陶2024-06-04 13:517,458

 顾铭生气时力气极大,他将我关进储物室里。

  储物室里黑压压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我不怕黑,我只是恶心这种做法。

  像一件物品,不喜欢时就扔进柜子里锁起。

  我靠着门,把头埋进膝里痛哭。

  顾铭明明一点都比不上顾誉,可我为什么还会为他痛哭。

  高中时父母在国外忙生意,经常大半年都不在家。

  放学以后我不想回家,就会去琴室里练琴。

  沉浸在悠扬的琴声中是我最大的快乐。

  只是我那天没想到琴室里会有人。

  站在窗外看着顾铭坐在钢琴旁聚精会神的弹着钢琴。

  微风拂过,阳光微燥,树叶莎莎作响,胸腔里的那颗心脏砰砰乱跳。

  6.

  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顾铭,可是他不喜欢我。

  手腕上丑陋的伤疤不断发痒,我拼命的抓挠着,想将它从手上抓下。

  可越用力越疼,越靠近越疏远。

  高中时为了能和顾铭同台演出,我把空余时间都用在了练琴上。

  与班级上的同学渐疏渐远。

  我如偿所愿成功和顾铭成为搭档。

  班上有个女生叫佳柔也喜欢顾铭,常常托我送顾铭礼物。

  我不懂拒绝只能将她的礼物塞到顾铭的柜子里。

  顾铭看了一眼柜子里的东西转头看了我一眼,吓得我急忙低下头。

  还没到半天,顾铭便气冲冲的将所有礼物放在我桌上。

  [你自己收的,自己去还。]

  我手足无措的看着桌上的东西,只好自己放学后将所有东西都归还给佳柔。

  从那天起,班上的女生看我都带着异样的眼光。

  十七八岁的少女心思敏感,怎么可能不知道那是集体孤立的前奏。

  第三次从垃圾桶里翻找出课本时,我皱着眉看了周围一圈。

  佳柔笑着挑了挑眉。

  [我们去看了你们的表演,好般配哦。]

  一瓶冰冷冷的水从头上倾倒下来,手里的书被你扔给我,我传给你。

  佳柔两只手指夹着一张泛黄的情书,讥讽道。

  [沈大小姐也会那么卑微的喜欢一个人吗?]

  我发着抖,奋力的去抢那封信,却被人牢牢按在地上。

  她们当着我的面将那封信念了出来,将我的暗恋践踏在面前。

  讥笑声像龙卷风,刮过后只剩一地碎屑。

  我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纸屑,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那是我第一次爽约,我躲在台下的角落看着顾铭一个结束演奏,仿佛没有我也行。

  自作多情的人是我。

  我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退回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

  7.

  转折发生在佳柔当众向顾铭表白后。

  顾铭冷眼拒绝了她,我没有庆幸反而有一点惋惜。

  我撑着伞看着路边枯萎的花,入秋了,父母都回国了。

  打开门,母亲坐在沙发上,满面倦色,黯淡的像蒙尘的珍珠。

  看见我母亲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

  她起身拉着我的手腕把我拉上车,开车带我到一个小区门口。

  父亲的车停在那里,一个女人挽着他的手,两人宛如一对恩爱的夫妻。

  母亲点了一根烟,红着眼眶。

  [看啊,那才是他的家。]

  我不断揉着发红的手腕,死死的垂着头。

  [去,去叫你爸爸回家了,去啊。]

  母亲不断推搡着我,我咬紧牙关,不断发抖。

  父亲年轻时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工,靠母亲才接手下外祖的产业并越做越大。

  他们也有过情甜意浓的时候,只可惜爱只是一段时间的产物,不是一辈子的产物。

  当母亲发现父亲在外面有人时,大吵大闹后就是一地废墟。

  我挣脱母亲的手,跑下了车,冲进了人海。

  漫无目的的走着,我又走到了学校门口,没来由的想去琴室看看。

  可我还没到就看见了佳柔她们,同时她们也看见了我。

  我转身逃跑,被她们逼到学校后面废弃的教学楼上。

  佳柔拿着打火机,青蓝的火焰闪耀在眼前。

  [沈梦,都怪你,让我在全校面前丢了脸。]

  我不断后退,却没注意到脚下一空。

  我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得五脏六腑都在颤,手腕不自然的扭曲着,钻心的疼。

  我忘了那天是怎么进的医院,只记得醒来时手上传来的疼痛是真实存在的。

  8.

  手骨碎裂,医生告诉我以后再也不能举重物,不能过劳。

  我呆呆的坐在那里,只能看着医生的嘴在不停的动。

  我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痛哭。

  真可惜,以后再也不能碰小提琴了。

  如果能够提前预知,那天就不耍小性子,白白浪费跟顾铭最后合奏的机会。

  手受伤后的我一度很低沉,母亲与父亲闹离婚闹的鸡犬不宁。

  佳柔被学校辞退,可班里的女生还是不喜欢我。

  我抑郁的那段时间陪着我的只有十八岁的顾誉。

  顾誉会跟我说很多关于顾铭的事,即使不想听但我还是会耐着性子听完。

  顾誉真的就像一束光,陪着我度过最煎熬的那段时光。

  父母离婚手册下来了,母亲主动放弃了我的抚养权,转身出了国,从那时候父亲就从未回过家。

  我也曾偷偷跟踪过父亲,看着他和那个女人恩爱无比,心里一片迷茫。

  顾铭和苏羽搭档默契,被老师推荐去省上演出。

  我回琴房拿琴时恰好看见顾铭和苏羽正在排练。

  推门声不小心打断了他们,顾铭皱着眉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头看谱子。

  我走到苏羽面前伸手要我的小提琴,苏羽眉眼弯弯。

  [沈梦,这把小提琴我用的得心应手,你可以把它送给我吗?反正现在你也用不上了。]

  我转头看了一眼顾铭,他依旧事不关己,不,应该说是纵容。

  我淡笑了一下,一把用力将小提琴拿过来重重摔在地上。

  [送你了。]

  四分五裂的琴像极了我四分五裂的心。

  最后是顾誉帮我把琴修补好后归还给了我,看着琴上的补痕,心里暖暖的。

  9.

  门被周姨打开,她局促的站在我面前,我抿了抿干裂的唇,声音沙哑的问道。

  [顾铭呢?]

  [昨天苏小姐打电话来说扭到了脚,顾总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扶着墙站了起来,发麻的四肢每走一步都是痛苦。

  我慢慢洗漱完,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脸,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下午我带着鲜花去看望了在病床上的父亲。

  看着病床上无法自理的父亲,我轻轻抚着他的手告诉他。

  [父亲放心,女儿没有毁了你半辈子的心血,用不了多久公司就可以恢复如初,正常运行了。]

  我看着手里的项目,只要能拿下这个项目就可以还清顾铭当初的投资。

  项目很难拿下,竞争对手多,压力大,为此我忙的昼夜不眠,酒局一场接一场,最后竟然把自己喝到胃穿孔。

  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

  我拿着手里的合同激动的热泪盈眶,不枉我三个月来不眠不休。

  顾铭带着苏羽来时我正在逗隔壁床的小孩。

  顾铭生气的掀开帘子,怒气冲冲。

  [沈梦你疯了,竟然把自己喝到胃穿孔。]

  怀里的小孩被吓到,禁不住的往后躲,我捂住孩子的耳朵,皱着眉看着顾铭。

  [你不高兴吗?我把欠你的还清了,你可以正大光明的和苏羽在一起了,我也不会在缠着你了。]

  这句话不知哪里触到了他的逆鳞,顾铭一把将床头柜上的食盒扫在地上。

  [沈梦,你欠我的,欠顾家的永远还不清。]

  苏羽站在一旁,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淡笑。

  在我痊愈后的第二周,医院打电话来告诉我父亲走了。

  我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无依无靠,我打电话给母亲,电话响起里面传来的却是一个孩子的声音。

  我沉默的挂了电话,一个人靠着墙站了好久。

  父亲的葬礼上,顾铭带着苏羽来了。

  天空阴沉沉地下着小雨,顾铭的伞微微倾斜向苏羽,可我内心早已麻木。

  顾铭身后带着一名中年律师。

  他们将我带到一间休息室,里面坐着一个女人,鬓边微白,哪怕只隔着车流人海见过两次,我也忘不了她的样子。

  像坠入冰海,窒息到无法呼吸。

  其实苏羽的眼睛很像我,不,应该说很像父亲。

  10.

  我茫然的坐在那里,听不清律师在说些什么。

  顾铭紧紧的盯着我,大概是怕我突然奋起伤了他的白月光。

  可我却像被抽走了魂魄一样,呆呆的坐在那里。

  父亲将所有遗产都留给了苏羽,包括公司,包括我的那间小公寓。

  原来父亲这么多年一直都讨厌母亲年底啊着讨厌我,所有的温情都只不过是装模作样。

  我摇摇欲坠的站起来,推开了顾铭伸出来的手。

  葬礼已经结束,我看着灵台上的黑白照自嘲的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哭了。

  我不想在他们面前粉碎了最后的尊严,我逃一样的离开这让人窒息的地方。

  天空依旧下着雨,可我却感觉不到冷。

  漫无目的的走着,脚下的步伐虚浮飘荡,距离小公寓有三公里的距离,但距离璃江只有300米。

  冰冷的江水蔓延过脚踝,迎面吹来了寒风,泪从眼眶里大滴滚落。

  止不住发抖的双腿又向前迈了一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拉回了我的思绪。

  一只脏兮兮的小金毛站在江边不断冲我直叫,我哭着朝它挥了挥手。

  [不要过来,水里很冷。]

  小狗听不懂你说什么,它只看得见你要做什么。

  小金毛湍过水将我不断的往回拉。

  我抱起它走上了岸。

  [你也是没有人要吗?不怕,从今以后我要你。]

  我将小狗带回了家,给它吹干毛后又带它去了宠物医院。

  它很听话,乖乖的配合各项检查,我抚摸着它的头,喃喃道。

  [我不会抛弃你的,你也不要抛弃我。]

  它舔了舔我的手像是在安慰我。

  收拾东西时,小狗很乖的站在一旁,我看着它恍然道。

  [还没给你起名字呢,不如就叫安安。]

  安安听了后高兴的摇了摇尾巴。

  我收拾完东西给苏羽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从今以后自己与公司再无瓜葛。

  苏羽在电话了笑了。

  [沈梦,你真单纯,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摆脱顾铭了吗?]

  [你想不想知道顾铭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放过你?]

  [你想不想知道当年顾誉坠楼的真相……]

  [周五下午三点,我们约个地方见面吧。]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像地狱爬出来的魅魔,一步一步吸引着我走下去。

  心脏不断攥紧,本能告诉我不要去,可我还是应允了下来。

  11.

  天台上,晚风吹起苏羽的长发。

  苏羽看着沉没的夕阳转头对我笑了一下。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了你的存在。]苏羽停顿了一下,整理了眼前的碎发。

  [沈梦,其实你应该叫我姐姐,沈国安他就不是一个人,他大学时就跟我妈在一起了,可毕业后为了攀高枝,一边骗我妈他工作辛苦还不能结婚,一边又哄着你妈领了证。]

  [沈国安走后,我妈一个人大着肚子找不到工作,有时候连自己都养不活。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跟着我妈吃了多少苦,受到多少白眼。]

  [七岁时我妈带着我去到你家院子门前,她看着院子里精装打扮的你妈,我看着拿着小提琴的你,其实我根本就不喜欢小提琴,但我就是不甘心,所以你有的我一定要有。]

  我握紧手,静静的听着她说。

  她看着我泛白的指尖轻笑了一下。

  [转学来的第一天我就看透了你喜欢顾铭,可是两个自尊心太强的人注定不合适在一起,你真的以为这些年顾铭对你的百般刁难只是因为我?]

  [你错了,是因为顾誉。]

  脑袋嗡嗡作响,双唇不断颤抖,我抬眼看着她,心里传来一个声音。

  走,快走,不要回头,不要听,不要听。

  冰凉的手指轻轻划过脸颊,苏羽红唇微启,伏在我耳边轻轻说。

  [你是不是一直以为是我告诉顾誉你手受伤的真相,顾誉为了替你讨回公道去找佳柔才被失手推下楼的?]

  [其实不是。]

  我四肢发软,瘫坐在地上,等待着最后的屠刀落下。

  [佳柔想报复的人是你,所以在你抽屉里放了一封信,约你在废弃的教学楼见,顾誉看见了,他私藏了那封信,一个人替你去赴了约。]

  空气不断稀薄,嗓子火辣辣的疼,心脏千疮百孔。

  苏羽蹲下来看着我,缓缓抹去我的泪。

  [你猜为什么顾铭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还要将你留在身边吗?]

  [不断的反省,不断内耗,不断的思考,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要这样对自己,沈梦,这是报复,这是顾铭对你的报复。]

  [我不杀伯乐,伯乐却因我而死,要怪就怪这世上有太多的阴差阳错了。]

  我像被人抽干了最后一丝空气,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痛苦。

  此时此刻的我只想逃回家,将自己封闭起来。

  浑浑噩噩的走回了家,迷茫的看着蹲在门口的女孩。

  女孩看见我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死死的抓住我的手。

  [是你捡到了乐乐吗?我找乐乐找了好久。]

  我僵硬的站在那,手里的钥匙重千斤。

  原来安安不是流浪狗,安安不是没人要,没人要的只有沈梦。

  看着女孩兴高采烈地的抱着安安走后,我像一座轰然倒塌的大厦,崩溃的蹲在门口哭得撕心裂肺。

  为何幸福总是如履薄冰。

  12.

  顾铭来的时候,我靠在门口泪已经流干。

  他逆着光,像顾誉又不像,如果顾誉长到28岁会是什么样。

  顾铭皱着眉看着我,冷声道。

  [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伸手虚空的抓了一下,又疲惫的闭上眼睛。

  [结束了吗?这单方面的复仇?]

  我在崩溃的边缘不断徘徊,失神的望着他。

  他绷紧的身躯颤了颤。

  他的沉默吞没了我的希望。

  [不是的,当年不告诉你真相,是因为我爱你。]

  如雷贯耳,有一种濒临崩溃的,死灰般的绝望朝自己蔓延而来。

  我抬起通红的眼睛看着他,嗓子像堵了团棉花。

  [爱?]我的嗓音轻轻发抖,带着一丝破碎的崩塌。

  我看着顾铭,歇斯底里的哭喊道。

  [你管这叫爱?]

  [这五年来你怎么对我的,我的付出你视若无物,每天我都在不断的自我怀疑,每件事都逼自己自我反省,可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筹划的报复。]

  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快速瓦解,一厢情愿的付出,自欺欺人的谎骗……明明我已经接受顾铭不爱自己,接受自己的暗恋无疾而终,可我无法面对这种事实。

  眼前的男人说爱自己,却又残忍地将自己的一腔爱意踩在脚底。

  我听见顾铭错乱的呼吸,也听见他颤抖的声音。

  [沈梦,对不起。]

  窒息感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压过来,喉咙里涌上一阵反胃。

  [顾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顾誉是因为我而死的。]

  我支撑着墙站了起来,看着面前那道熟悉的轮廓。

  [如果我知道,我宁愿当年死的人是我。]

  我看着顾铭朝前走了一步,又直直的站定,几秒后又哽咽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有生之年居然可以看见顾铭哭,我深吸了一口气。

  [顾铭,我们完了。]

  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完了。

  13.

  我枯坐在地毯上,心脏密密麻麻的痛。

  负罪感像一双手紧紧的掐住了我的脖子。

  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无力挣扎,也无处挣扎。

  手腕上不断滴下的鲜血弄脏了手里的相册。

  都怪我,如果没有我,顾誉就不会那么倒霉。

  头不断眩晕,意识逐渐模糊,隐隐约约听到有人疯狂砸门的声音。

  可是我好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再次醒来,是躺在洁白的病床里,顾铭坐在一旁,满脸沧桑。

  我抬手看了一眼手腕,陈旧的伤疤上又添了一道新口。

  顾铭端了一杯温水递给我。

  [为什么要救我,看着我痛苦的死掉不是你最大的心愿吗?]

  顾铭沉默的拿出一张照片,那是顾誉十八岁生日时我们的一起合照。

  顾铭将翻到在照片身后,上面写着一句话。

  [十八岁的顾誉希望沈梦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泪水像断线的珠子,我伏在膝上哭到哽咽。

  [沈梦,对不起。]

  [沈梦,好好活下去。]

  这是顾铭对我说的最后两句话。

  两周后,在飞往国外桐城的机场里我看见了顾铭。

  他站在机场的落地窗外,凌乱的头发,潦草的胡茬。

  对视的那一秒,恍如隔世。

  我收回了目光,握紧了手里的机票,转身迈开了步伐。

  我会好好活下去,带着顾誉的心愿好好活下去。

  14.

  桐城的冬向来很冷,傍晚时分还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我拿起门边的伞笑着和杰森挥手告别,杰森从怀里掏出两张音乐会门票。

  [亲爱的,周末可以邀请你去听音乐吗?]

  我无奈的捋了捋头发,杰森是上周刚来我们公司的,对我一见钟情,即使我明确拒绝了他,他依旧对我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拒绝的话停留在了嘴里。

  我委婉的点了点头,收下了票,他立刻开心的像个孩子。

  开车回到家,几米开外的路灯旁站着一个人,顾铭一手提着一个小蛋糕,一手撑着一把黑色的伞。

  顾铭的脸在黑色的伞下显得有些苍白。

  我忽视了他,停好车后就径直上了楼。

  打开门朵朵便扑上来,围着我团团转,我开了一个罐头给它,顺手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知名钢琴家顾铭携手乐团将在桐城开展音乐会。

  衣袋里的票顿时像一座大山,压得我喘不上气。

  这三年来即使我从没刻意去打听过关于顾铭的消息,可关于他我还是有所耳闻。

  听到他辞去工作,退出顾氏集团选择去当一名钢琴家时我只觉的好笑。

  自以为中心的人永远也不会考虑他人的感受。

  周末我还是如约而至,杰森挽起我的手带我进场,我没有拒绝,对他淡淡的笑了笑。

  座位靠前,顾铭上台后一眼就看见了我,嘴唇微动。

  我淡淡垂下眼,不愿去看他,可我还是看懂了他刚才的话语,对不起。

  乐会开始,悠扬的钢琴声瞬间将我拉回了那个躁动的下午,可曾经砰砰直跳的心只剩下一潭死水。

  不知何时,一张纸巾递到了我的眼前,杰森拍了拍我的肩,满脸歉意。

  [抱歉,忘了你曾经很喜欢小提琴,引起你伤心的回忆。]

  我吸了吸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

  [没关系,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早就不疼了。]

  杰森红着脸,手慌脚乱的站了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单膝跪了下来。

  15.

  钢琴发出一声沉重的声响后戛然而止。

  正当我茫然时,一声枪响打碎了平静的场面。

  先前的欢呼声全都变成了尖叫,几个蒙面人冲进会场无差别的攻击。

  我被人流裹挟着往外跑,茫茫人海中我看着杰森慌乱逃跑的背影,祈求他能够回头看一眼我。

  可他没有,被抛弃的失落再次漫上心头。

  下楼时所有人都在拼命的往前挤,一个小女孩不小心摔倒在地,我急忙俯身下去护住她。

  撑在地上的手指被人踩的发红。

  绝望之际,一双手将我扶起,顾铭抱起孩子,拉着我的手狂奔。

  [往这边走。]

  手心里传来阵阵心安。

  路过一楼商场时,一个孕妇捂着肚子向我们求救。

  顾铭将孩子塞到我的怀里,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你先带着孩子走,我去救她。]

  我抱着孩子的手在不断颤抖着,连带着发出的声音也是颤的。

  [一定要好好的。]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担忧,抱着怀里的孩子往商场外跑去。

  商场外的警察将我们带到了一个安全的广场上。

  广场上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绝望与痛苦。

  看着鲜血淋漓的伤员,我轻轻将孩子抱在怀里,捂着眼睛。

  在生于死之间一切的爱恨纠葛都显得无比渺小。

  我站在边上看着医护人员将一个一个伤者推上车,看着警察把一个又一个人护送到安全区,却始终没有看见顾铭的身影。

  巨大的恐惧弥漫上心头。

  16.

  我静静的站着,等着,嘴唇被咬的发白。

  [快,让让,让一让。]

  几名医护人员推着一个难产的孕妇上了车,我转头看见顾铭被一个护士搀扶着,右腿上尽是斑驳的血迹。

  我冲上前却被拦了下来,顾铭惨白着脸冲我笑了笑。

  顾铭的右腿被倒下的货架砸了,即使痊愈以后也只能跛行。

  洁白的单人病房里,我看着病床上的顾铭,脑海里闪过无数的碎片。

  顾铭醒了,他拉着我的手对我露出淡淡的微笑。

  [沈梦,对不起,这些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我之前不懂爱,现在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了。]

  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不露声色的挣脱了手,低头看着他。

  [顾铭,我原谅你了,原谅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停顿下来,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原谅你了,但我还是不会和你在一起,苏羽说的对,两个自尊心强的人不合适在一起,两个人在一起如果只是相互偿还那就太没意思了。]

  滚烫的液体打湿了手背,顾铭蜷缩着泣不成声。

  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眼眶里是蔓延而下的泪水。

  [顾铭,忘了我吧,总有一朵你喜欢的云会飘向你。]

  我离开时,风静悄悄的。

  苏羽站在楼下,即使戴着墨镜也掩盖不了眼下的淤青。

  听说她在顾铭辞职后转身嫁给了一个富二代,可富二代只知道吃喝玩乐,不仅欠下一大屁股债,甚至还把苏羽的公司给抵出去了。

  [不离婚,等着干嘛?]

  我深吸了一口气将肺里的浊气全部排出。

  她扯了扯嘴角,冷哼道。

  [用不着你可怜我。]

  我看着天空中飞过一群鸽子,淡淡道。

  [我不喜欢小提琴了,也不喜欢顾铭了,我早就一无所有了,你还想从我这里抢走什么……姐姐。]

  我抬手拦下了一辆的士,车渐行渐远,后视镜里苏羽身躯下滑,蹲在路边,双肩微微颤抖。

  我收回了视野,前路漫长,即使身无一人,也要坚强走下去。

  走下去,荒芜的人生总会迎来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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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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