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分平静：“只是打算成全你而已。”
“无论你是要去找你的白月光，还是要疼惜你的青梅竹马，和我离婚之后，都会更方便。”说到这，我忍不住低嗤一声，“你甚至可以随机挑选其中一个结婚，当然，你如果不想结，以黄金单身汉的名义继续玩下去，也无所谓。”
“赵抱云，你别跟我阴阳怪气。”余景杭压下情绪，罕见地解释道，“我和她们，不是你想的那样。”
“泠泠生病，我作为朋友送她来一下医院不行？阿媛回国，在国内没什么亲戚朋友，我作为旧友去接她一下，不可以？”
我轻轻地嗤笑道：“都可以，所以我更要成全你。”
“我……”
他还想要说什么。
却被我直接打断了：“阿姨的东西我会喊个跑腿送过去，你看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直接去民政局。”
我直接掐了电话。
在挂断的最后一秒，我听到电话那头熟悉的女音。
是他的白月光宋媛在喊他。
于是，他没有再回拨电话过来。
7
东西收拾到一半，余景杭回来了。
他阴着脸，不由分说将我整个扯过去。
我手里，余母的衣物散落一地。
“你什么意思？”他用极大的力气死死掐着我的手腕。
一股剧烈的，好像要骨折的疼痛，从我的手腕处弥散开来。
而余景杭黝黑的瞳孔中是勃然而发的怒气。
“你把家里的东西全都搬走了？”
我淡淡道：“搬走的东西都是我的个人财产。”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余景杭欲言又止，看到我平静的脸色，猛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烦躁不安道：“赵抱云，你有什么脸说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个人财产？”
“你哪件衣服不是我买的？吃的哪口饭不是用的我的钱？”
他的眼神落到我的身上。
今天我穿着一件针织黑色连衣长裙。
的确，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却骤然抬手，撕开了我胸前的纽扣：“离开可以，把不属于你的东西都留下来。”
“包括这件衣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中满是轻蔑。
我从未想过，曾经为了照顾他胃出血，我才辞掉工作当全职太太。
如今竟然成了他拿捏我、让我受尽屈辱的理由。
我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凄凉的笑。
然后真的将自己的衣服拽了下来。
上身只剩下内衣，我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余景杭，这也是你的钱买的，你也要我脱下来，是吗？”
他毫不犹豫：“脱！”
我于是将自己干脆利落地脱光，抬腿就往门外走。
8
房门刚刚打开一半，便被余景杭狠狠拽回。
他双眼发红：“赵抱云！你真够贱的，是有多想被别的男人看干净？！”
他的怒气攀登至顶峰，下手没轻没重，我便发了疯似的挣扎着。
反倒惹得他将我压得更狠，直到我逐渐喘不过气来：“放开我！”
我一口狠狠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啪”的一声，他反手又给了我一个巴掌。
我仰起头，却看到他的眼神突然停住了。
脸上一股温热散开，血腥味在瞬间弥散，我抬手一抹。
哦，原来是流鼻血了。
余景杭怔然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容易流鼻血了？”
我终于摆脱他的束缚，从他的身下爬出去。
余景杭的动作被他突然响起的铃声打断，他顾不上我，连忙接起余母的电话。
按下扩音，余母带着哭音的响声在别墅内响起来：
“景杭啊，阿云呢？阿云怎么没住院？”
“你赶紧去找她，医生说了，她是急性白血病，再不住院，会有生命危险的！”
“咚”的一声，余景杭手中的手机，坠落在地。
他的眼神下意识逡巡到我的身上。
当看到我脸上那止不住往外喷涌的鼻血时，他浑身一抖，竟就这般瘫坐下去。
我赤裸着身子，从沙发艰难地走到了门口。
我想着哪怕就这么出去，我也不要再继续待在余景杭身边。
谁曾想，头晕目眩，眼前一片昏天黑地。
我没能坚持到逃离他，便直接晕了过去。
晕过去的最后一秒，我看到余景杭发出一声吼叫：“阿云！”
他手足无措地朝我冲了过来。
9
系统提醒我，我在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寥寥可数的十来天了。
我反倒希望我这一次，直接就别醒过来得了。
不想看到余景杭这个渣男。
可我还是醒了过来。
余景杭激动地握住我的双手，手掌轻轻颤抖着。
他咽下一口唾沫，紧张地问道：“阿云，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攻略成功后，如果放弃了脱离这个世界，就再也不能离开这里了吗？”
我的眼神陡变。
一股从未有过的凉意，一刹那自胸口喷涌而出，瞬间将我兜头淋透。
我抽回了自己的手，脸上血色全无：“所以，这就是你对我肆意妄为的理由？”
——因为他知道了我不会离开。
我是他永远的候补、备胎。
是他的垫底。
所以，他才能肆无忌惮地伤害我，将我狠狠地践踏在脚底。
多可笑啊。
我原本以为，他不过是个水性杨花的男人，我看错了眼。
却从未想过，他竟然连品性都如此恶劣。
余景杭自知失言，慌张在眼中一闪而过，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阿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的身体。”
“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因为系统，还是你真的得了病？”
我闭上眼，不想再多看他：“都与你无关了。”
“告诉我！”余景杭的手紧握成拳，狠狠地砸在一旁的桌台上。
看到我瘦得不成样子的身形，和脸上全无的爱意，一股巨大的恐慌感将他淹没。
他大概突然意识到，我这个备胎不打算当他的备胎了。
于是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阿云，告诉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是那样的哀求，眼神中满是不安：“是系统重新给了你一次选择的机会吗？你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带着奖励回到你自己原本的世界了是吗？”
我仍未开口，只是闭着眼，当他不存在。
可男人就是贱。
反倒，更加上赶着了。
他艰涩地解释道：“阿云，不要走……”
“我知道，你是介意泠泠和阿媛的存在，可我真的和她们，没什么的。”
“我答应你，从此以后再也不和她们见面，满眼满心只装着你一个人，行不行？”
我还是没忍住。
听到这句话，很轻地嗤笑了一声，喉间溢出一声叹息。
“余景杭，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觉醒了男主意识，没错吧？”
他的脸色，陡然煞白。
10
在原本的小说世界里。
余景杭众星捧月。
大概是觉醒了男主意识，他认为自己可以有更多的选择，却偏偏被我这样一个，在小说里连名字都没有的异世攻略者霸占了他。
小说有两个结局。
一个，是他和白月光大团圆，其他女人对他爱得要死要活。
另一个，则是由我改写，未来一团迷雾，尚且不知结局。
余景杭能看到的，只有这么多。
无论是虚荣心作祟，还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慌，当余景杭选择联系他的青梅竹马和白月光时，我和他的结局就已经走向了BE。
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于是，这一次，我毫无情面地将他的所有解释都按在地上摩擦。
“就算真的，你和她们没有什么，又怎样呢？”
“余景杭，人是会变的，你和她们现在没有什么，并不代表以后就没有什么。当你发现你在这个世界是众星捧月，是可以呼风唤雨，是所有女人都要围着你转的时候，你的第一步举动，就已经给了我答案。”
“你不可能为了我坚守忠贞，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轻笑一声：“你自私、卑劣、虚荣心作祟，你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才是最真实的你。”
“当你得知你自己的身份时，你一定很后悔吧？怎么就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你明明可以拥有更多棵树的呀。”
“不、不是这样的……”余景杭手足无措地解释，“阿云，我承认，我是有过游移，可当你在我眼前晕倒的那一刹那，我才发现，我绝对不能没有你……”
我摇头：“那如果，真的如你所说，我再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只能被你拴在身边呢？你还会这样说吗？”
“你后悔了，因为你发现，我脱离了你的掌控，再也当不了你的备胎了。”
余景杭被我说中，紧张得连手都开始颤抖起来。
他只能不断地摇着头，试图否认我的说法：“不是……”
可他想解释时，却发现，他真的就是这样一个低劣的人。
我嗤笑：“顺便告诉你，不是系统重新给了我一次选择的机会。”
“攻略成功只是阶段性的，当系统判定出你在感情中的游移后，他宣判了我的失败。”
“也就是说，我将会被系统彻底抹杀。”
“我会离开你——同时，我再也回不去我原来的世界了。”
我闭上双眼，不再去看余景杭陡然变得猩红的瞳孔，淡淡道：“你在这大千世界里，再也找不到我的任何踪迹。”
“我将彻底消失。”
11
那天凌晨，一向不对我的事情过多掺和的系统，突然默默地在我脑海中问道：【为什么要骗余景杭？】
我知道，他是在问我抹杀的事情。
毕竟，我虽然失败了，但离开这个世界，还可以去往其他的世界完成其他的攻略任务。
直到攒够积分，拿到奖励，回到我真实的世界。
我闭上眼，平淡回复：【因为，不想再和他有半点关系。】
【你怕他去到其他世界找你。】
【嗯，我想，他既然觉醒了男主意识，就代表他这个人是有点能力在身上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联系上了你们系统，然后通过你们去到其他世界，我可不想再遇见他。】
系统竟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说：【你猜想得没错，他的确联系上了我。】
我猛地坐了起来：【什么？！】
【他通过他自己的系统几经周折联系上了我，然后说——】
【想通过交换，把你留下来。】
【交换，怎么交换？】我有些好奇。
系统说：【他想用自己的男主身份，换你留下的机会。】
我冷笑：【怎么可——】
系统却打断了我：【所以，你现在有机会可以留下来，你怎么选择？】
我傻眼了：【真能换？】
【能啊，我们系统是很人性化的。】系统用机械的声音说道，【他是在用自己最值钱的东西换你留下来，我们当然得同意啊。】
【不过我得提醒你，没了男主身份，他在这个世界就不可能再如此成功。他的名声、地位乃至他如今的成就，可能全部都要归零，如果你真的要留下来，恐怕是留下来跟他一起吃苦的哦。】
我沉默片刻，问道：【他知道吗？】
【他知道。】系统说，【但他还是选择了交换。】
12
余景杭来得很早。
一连数日，他都在亲手为我熬汤，每天都会买一束清晨的鲜花，装扮我的病房。
就连护士都十分艳羡：“抱云姐，好羡慕你啊，有这么好的一个老公。”
可她们哪里知道，这个老公是我不要了的。
我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形销骨立下去。
而他的公司，也开始出现问题。
余景杭的脸上，阴影与日俱增地笼罩。
终于，在我再一次抢救时，余景杭突然发了疯。
我的灵魂飘在空中，看到他在病房里来回打转，嘶吼着让他的系统立马出现跟他对话。
一个比我的系统要年轻些的嗓音出现在空中。
【我不是已经拿我的男主身份来交换了吗？！】
【为什么阿云还是……她刚刚都被拉去抢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有些瑟瑟发抖地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已经跟她的系统说好了，换她留下来，可不知道为什么……】
【你等我一下，我现在马上联系一下它们，看是什么情况。】
系统之间的交流是极其迅速的，没多久，它们俩之间就沟通完毕了。
只是再开口时，余景杭的系统更加瑟瑟发抖了：【你千万别生气。真的。】
余景杭深吸了一口气，将怒火全都压回肚子里。
系统这才继续开口道：【交换是成功了的，但是系统充分尊重宿主意愿，也就是说，给了赵抱云女士选择的机会，她可以自行决定留下还是离开……】
看到余景杭陡然煞白的脸色，系统最后几个字颤颤巍巍，好不容易才说出来。
【她选择了，离开。】
13
“余先生，节哀。”
抢救室外，被蒙了白布的身体推出来的刹那，余母先冲了上去。
余景杭却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我的灵魂飘在半空中，却看到他通红的双瞳中，除了隐痛，更多的是难以置信。
系统在我的耳边叹息道：【他好像没想到，你有留下来的机会，居然还是选择了离开。】
看到我的表情，一向“毫无人性”的系统也不免摇头道：【兜兜转转什么都没落下，当初我早跟你说过，不要考验人性，你偏不信。】
【现在倒好，奖励也没了，一切从头再来。】
我自嘲道：【幸好还有从头再来的机会。】
“景杭！景杭你怎么了？！”
余母的尖叫声将我的思绪拉回，原本站在原地的余景杭突然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低吼，冲上前死死地揪住白布。
他将白布掀开：“不可能，这不可能是赵抱云，一定是假的……”
可那苍白的、毫无血色的面容，又分明是我的面容。
纹丝不差。
“余先生，逝者已逝，请您冷静一点。”
“景杭，你别发疯了，要是被阿云看到，一定会难过的……”
没有任何人能劝动余景杭。
他像个疯子一般，死死地抱着我的遗体，不允许任何人带走我。
直到医生报警，他甚至对警察采取了攻击行为。
他猩红着双眼，对对方拳打脚踢，嘴里还吼着：“不可能，她一定会留下来的！现在只是系统还没反应过来，你们谁都不允许带走她！她一定还会再清醒过来。”
走廊上挤满了围观群众。
有人将他发疯的视频传到了网上。
一时间，商业新秀余景杭的绯闻铺天盖地。
连带着封泠泠和宋媛插足婚姻的事情也被一同爆出。
他们仨，一起被扒了个底儿掉。
14
失去了男主光环后，余景杭的公司股价，在一夜之间跌到谷底。
那位青梅在得知消息后，直接将余京杭的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至于白月光，更是在网上发表声明，表示绝对没有插足过他和我的婚姻，全程都是余景杭在当她的舔狗，她从来没有理会过。
余景杭几乎和所有人站在了对立面，成了人人喊打的阴沟里的老鼠。
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无心工作，满脑子只想着让我回去。
公司岌岌可危，他的前途、未来，几乎全都毁了。
但即便如此，他仍然一直没有让我下葬。
将我的尸体冻在冰棺里，动不动就跑去看我，还跟我说话。
我烦不胜烦。
数次询问系统我何时才能开启下一个副本。
系统却满脸无奈：【余景杭的执念太重，我的力量，挡不住他的执念。】
【恐怕只能他彻底死心，你的灵魂才能离开这里。】
我唯一心疼的余母，大概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爱着他的人。
她无数次劝告余景杭：“景杭，你就让阿云入土为安吧。”
“妈要是知道你和泠泠她……妈也早就让阿云和你离婚了。都说迟来的情深比草贱，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余母的身体愈发不好了。
她总是咳嗽，睡不着觉，越发依赖于安眠药物。
她满心牵挂着她的儿子。
终于，她又一次晕倒在我的冰棺前。
我轻轻叹息一声，说：【算了，让我跟他见一面吧。】
15
我与余景杭在梦中相见。
憔悴的余景杭在看到我的瞬间，眼神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他急迫地拽住我的胳膊：“阿云，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你怎么会舍得离开我呢……”
“你知不知道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放弃，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要你回来。”
他喃喃地说着自己迟来的情深。
直到突然发现，我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甚至双瞳中满是冷漠。
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喊我名字：“阿云，你怎么了？”
我终于拨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余景杭，现在的你让我觉得很看不起。”
“让我觉得，很恶心。”
他浑身一颤，整个人晃悠了两下，险些站不稳。
我一字一顿道：“你执着于根本不会再回来的东西，忽略了自己身边人的感受，让我觉得看不起。”
“你用所谓的深情掩饰自己曾经的错误，想让我可怜你，以此来逼迫我留下，让我觉得很恶心。”
“说实话，我的确有机会选择留下来。”
“但我宁愿被彻底抹杀，也绝不想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你不配——”
他大口地喘息着，伸出手试图留住逐渐远去的我。
可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消失。
他猛地抽了口气，坐起身，醒过来。
房间里一片漆黑。
他坐在那里，我闭上眼，试图离开的瞬间，系统突然开口道：
【宿主，他好像……哭了？】
我没有回头。
因为我再也不会为他心软了。
16番外·余景杭
我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终于拥有了一个新的机会。
用自己被彻底抹杀的机会，去见一次赵抱云。
我始终不肯相信，她真的就这么走了。
她明明曾经为了我，而选择放弃自己的所有，留下来。
怎么会突然就变了呢？
我终于看到了她。
这是一个对于我来说完全陌生的世界，她穿着战服，举着长刀，厮杀、鲜血四溅，策马奔驰在满是死人堆的城池外。
她突破重围，高声大吼着冲向城池：“杀——”
当城池大开之时，我听到了系统的声音：【恭喜宿主！一统天下，任务完成！请领取您的巨额奖励。】
我的能力，只够我看她这一眼。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秒，我仍然奢求她能想起我哪怕那么一次。
我的系统说，只要她想起我一瞬间，我就有机会在这个世界活下来。
可她没有。
她只是拿着长枪，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被众人拥立成王。
她有了更加广阔的人生。
哪怕一次。都再没有想起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