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从军抬头看去,是个戴着墨镜穿着薄黄呢子衣的中年人,手里还攥着几张票。
那人抖了抖票,又问道:“票子要伐?去温州的。”
黄牛!
对于这个职业霍从军并不陌生,但没想到这么早就有黄牛了,不过转念再一想,开放以来全面放开,有黄牛也就不稀奇了。
小富擦着满头大汗走了过来,“霍厂长,没挤上。”
黄牛听见这话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抖着手里的票子假装东张西望,却又不走开。
“你这票是什么时候的?”霍从军也想明白了,与其在这里待一个星期,不如现在和黄牛买张票。
同样的花钱,把七天食宿的钱花在票上,好歹还能节约下时间。
“明天的。”黄牛答道。
“多少钱?”
“二十一张。”
小富皱起眉头斥道:“你怎么不去抢!”
就算是三等舱,售票处的票也才八块五毛钱一张,黄牛却开口就是二十。
“行情就是这样,我也没有乱卖,晓得伐?”黄牛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买,来两张!”霍从军毫不犹豫,掏出四张十块钱,换来两张票。
即便是算上给了售票员没拿回来的那二十块,也才六十块钱,比留在这里一星期划算多了!
又在旅馆住了一晚,霍从军和小富两人提前到达码头等船。
凭票进了候船区,这里人也很多,不过和售票处相比,就没那么乱了。
不过让霍从军想不明白的是,有很多人都拿了张草席。
“霍厂长,他们验票还能领张草席?”小富也搞不明白,觉得两人是不是吃了亏。
霍从军点点头,找了名工作人员询问,“同志,我们怎么没有草席?”
那工作人员看了眼两人的票,答道:“你们是三等舱,不用领草席。”
等到工作人员走开,小富才问道:“我们的票更高级?”
“也许吧。”霍从军也搞不大清楚。
九点整,一艘大渡轮在码头缓缓停靠,人群开始向前涌动。
“都别挤,都能上去!”工作人员高声喊着,边维护着秩序。
霍从军两人随着队伍通过舷梯,上了轮船,按着票上的标识被分配到了三等舱。
这是间三张上下铺的房间,霍从军和小富一上一下,相比起在统舱里席地而坐的五等舱,这里环境好得太多。
随着声汽笛,轮船缓缓起程,舱内开始晃荡起来,刚开始还好,越往后晃得越厉害。
霍从军和小富两人都是第一次坐船,怎么都习惯不了,小富坚持了一会再也忍不住跑去吐了。
霍从军倒还能忍得住,只是也不舒服,躺下休息。
迷糊中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试着船似乎撞击了一下,然后那晃动就渐渐消失了。
“霍厂长,我们到了!”一路上小富都很难受,根本就没睡。
霍从军看看手表,已经是十二点多,看向舷窗外,天色一片漆黑,是半夜十二点。
不管怎么样,温州算是到了!
下了轮船,霍从军还是觉得脚下晃得厉害,走路都是轻飘飘的,出了码头四面张望,夜幕中也能看到近处有几栋四层五层高的楼房,再往远就看不清了。
就近找了处旅馆住下,两人这才终于能睡个好觉。
第二天起来,都恢复了精力,开始办正事。
八十年代的温州陆路交通很不方便,繁荣程度却是一点也不比京城差,走在街上,随处可以看见当时做为出租汽车的菲亚特。
除此之外,霍从军还注意到个现象,这里有很多人出行都是坐人力三轮车,一问才知道,短途出行人力三轮要比出租车便宜许多。
当下和小富两人也雇了辆人力三轮车,边走边看。
三轮车师傅是本地人,听说他们是从京城来的,非常热情地给他们介绍这里的情况。
“我们这里有几个市场非常有名,铁井栏,木杓巷,还有环城路,你们想去哪里逛,我都可以带你们去!”
“师傅,听说你们这里上半年出现了三千家企业?”霍从军任由师傅骑行,一边问道。
他们这次来温州,目标是企业,市场逛不逛都行。
三轮车师傅笑了,回过头说道:“什么企业,就是三千家手工作坊啦,都是在自己家里开的。”
这句话像瓢冷水,给霍从军当头浇下。
手工作坊和企业完全是两个概念,看当地报纸的报道,可没说是手工作坊,要知道是手工作坊也不必大老远的跑来这里了。
小富也傻了眼,“霍厂长,我们……”
师傅又回头说道:“你也不能小瞧这些手工作坊,生产出来的东西能销往全国各地!”
话音还没落,咣地一下三轮车撞到了什么东西,三人齐抬眼看去,面前是辆菲亚特,三轮车正撞在车门上。
“怎么骑车呢?”出租车司机下了车就是顿质问。
三轮车师傅撞了人,终究是不好意思,不住地向对方陪不是,司机却是不依不饶,定要让三轮车司机陪十块钱。
当时的温州已经比较富庶,但十块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这是想借机碰瓷?”霍从军最看不得这种人,下了三轮车过去检查,车门上并没有痕迹,“师傅,你这车没事。”
“有没有车要你管,你是打算赔我钱是吗?”出租车司机口齿伶俐,说的又是一嘴温州话,霍从军勉强能听懂几个字,完全没有办法交流。
这时车门打开下来个人,“霍老弟,没想到在这也能见到你!”
抬头看去,竟然是林道龙,霍从军也是大出意外,喜道:“林哥,我们这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两边的主顾都认识,两个司机也就不好意思再硬吵,再加上出租车也确实没撞着,沟通了几句就散了。
林道龙握着霍从军的手道:“霍老弟,这次你来的正好,我给你介绍个赚钱的门路!”
霍从军来了兴趣,到温州没有找到适合推销钢材的企业,能找到个赚钱的门路也是挺不错。
“林哥,好久不见,我们一起吃个饭,兄弟我做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