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对方趁着刚才自己讲话的时候,重新布置过了,因为本已安静的人群里立刻起了骚动。
“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们要全工资!”
“就算是国库券,也是自愿买的,扣我们的工资算怎么回事!”
“别是拿我们的工资去做的了吧!”
这几句话都说的有理,一部分工人们都跟着喊了起来:“我们要全工资!”
“我们工资自己做主!”
一时间,整个场面显得乱糟糟一片,张书记脸上带着嘲弄的神情,抄着手站在旁边看好戏。
这出戏就是他想出来的,知道今天是发工资的日子,他专门安排了王利德几个人去打探消息,得知霍从军只能给工人们发百分之六十的工资,马上意识到机会来了。
只要让能工人们起来闹事,再把这件事捅到上面,就能把霍从军赶下去。
那个时候,妹夫楚亮就能顺利的承包钢厂。
王利德几人边喊边移动,不停地煽动着工人们,乍听起来好像所有的工人都在反对霍从军。
徐福贵急得头上直冒汗,“小霍,要不我们开会再研究研究?想办法再向上面要些资金,给工人们发了工资。不然这样闹下去,情况可不妙!”
霍从军冷静地看着人群里不断移动的那几道身影,有了主意。
举起手,示意众人安静。
片刻后,人群终于平息下来,工人们都看向霍从军。
“刚才大家说的话也有道理!”霍从军高声说道:“这样吧,愿意要协议券的,都站到左边,想要全工资的都站到右边。”
人群立刻开始移动,每个人都做着自己的选择。
看到这一幕,张书记暗暗皱眉,嘟哝道:“这小子还真有一下!”
刚才人们都聚在一起,他的人还能四处煽动,现在分开了,根本没有机会再煽动。
不行,得再想个办法。
以霍从军为中心线,人群完全分开,绝大多数人都站到了左边,右边只有百十来号人。
这下霍从军看得更清楚,张书记的那几个心腹狗腿子,全都在右边。
“你们大家都是想要全工资的?”霍从军看着右边的人群问道。
右边的工人们都不安起来,自古民不和官斗,开放前是讲平等,可千百年的习气却仍在每个人心里,并没有抹去。
“我们不怕威胁,就是要全工资!”
“就算今天公安来抓,我也要全工资!”
王利德几人又在人群中煽动起来。
霍从军没做声,只是注视着那几人,等到他们的声音下去了,才说道:“大家伙放心,别说当着大家伙的面,就是私底下一对一,我霍从军也不是欺负人的人。”
“只要你们考虑好了,我马上就把全工资发给你们。”
掏出钥匙,递给小刘:“我办公桌的抽屉里有五万块钱,你去取出来,给大家伙发全工资!”
小刘接上钥匙,转身离去,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抓了五沓百元大钞。
霍从军又叫过财务小马:“你给他们登记一下,发一个登记一个。”
“你们谁先来?”
霍从军的声音落下,那群人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王利德几人更是躲进了人群深处。
你推我搡中,终于走出个胆大的,很多人都认识,镀锌车间的赵二宝。
“赵二宝。”小马几人在报表上记下名字,后面标注了工资全发几个字样,给对方发了本月全部工资。
没人作声,都看向赵二宝,等着他被霍从军处理。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霍从军只是挥挥手,“继续下一个,给所有人都把工资发了。”
又有两人走出,小马同样记下名字,“王红,刘月娥。我这零钱不够了,给你们俩算到一起,你们下去自己破下。”
那二人说声好接过钱回了队伍。
接连发了十几个人的全工资,霍从军没有丝毫不悦,更没有出言阻拦,右边工人都安下心来。
这时右边的人群里响起个声音,“霍厂长,要是我现在想要协议券,还成吗?”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是冷轧车间的刺头陈立昌,他还没有领工资。
“成!”霍从军痛快答应:“就算发了工资,只要还想换成协议券,也能找小马重新办理。”
又笑道:“只是小马她们就得多忙活一遍了。小马,下班以后我带你们去搓一顿!”
现场气氛开始变得活跃,工人们都向小马几人投去羡慕的目光,同时陈立昌也从右边走到了左边人群。
说实话,工人们谁不想多拿几个钱,只是受了鼓动,激愤之下不辨是非,才站到了右边。
这时看到连刺头陈立昌都反悔了,好些人都开始反悔,跟着走到了左边。
不过几分钟,右边的百十来人就剩下了二十来个人。
赵二宝走出人群,嘿嘿笑道:“霍厂长,真的能退了工资,换成协议券?”
霍从军道:“当然能,我是为了大家好,可不是要骗人。”
赵二宝不好意思地走到小马跟前,将钱交了回去,“给我重新登记一下。”
小马数过钱,收下,在工资全领的字样后头,又标注了工资退回换协议券几个字。
走到左边的人群里,赵二宝立刻觉得腰杆也直了,冲右边那几人喊道:“我看你们也都退了吧!”
刚才领过工资的那十几个人全都找小马重新登记,站到了左边。
右边只剩下王利德他们六七个人,特别明显。
“他们都和张书记的关系不错。”办事员小刘发现了盲点,这下工人们全都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刚才在人群里的时候,我就听到老是王利德带头喊号。”
“他们不会是张书记安排的吧?”
霍从军笑着看向张书记,后者是一脸尴尬,“我还要准备明天党组学习的资料,这里的事小霍你处理就行。”
说罢,匆匆离去。
主子走了,王利德几人更加的进退两难,要是也站到左边,那就是公开和张书记为敌了;要是还站右边,以后还能在工厂混下去吗?
考虑了半天,一咬牙,也都站到了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