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第三次到沈阳,不要说霍从军,就连小富都是轻车熟路。
一出火车站,就看到了矗立的坦克碑,小富意气纷发地发表见解,“好好的,立个什么不行,非得立一坦克。”
霍从军笑道:“可不能这么说,我打听过了,这碑没那么简单。”
小富生出几分兴趣,“霍厂长,听你这么一说,这里面还有故事?”
霍从军道:“这碑下面埋了好几名苏联红军。”
“真的假的?”
霍从军点头确认,又道:“当年东北可是苏联帮着解放的,他们在这牺牲了好多人。”
小富挠挠头,“不是说他们要侵略我们吗,那熊瞎子岛,还有珍宝岛,还说要给我们投核弹。”
“那是后来,他们路线跑偏以后的事,最开始可是真正的老大哥。”
听过霍从军的解释,小富对坦克碑肃然起敬,注目着说道:“没想到他们以前也是少年。”
沈阳防爆器械厂也在铁西区,霍从军和小富两人很容易就找到了。
在厂门口,两人同时停下脚步,凝视着门口柱子上挂着的白色花圈,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情况?”小富莫名生出几分害怕,藏到了霍从军身后,探着头往厂子里张望。
在温州的那次经历已经让他肝胆俱碎,要是在这里再遇到什么意外,只怕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了。
霍从军摇摇头,也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按理来说,只有谁去世了才会有花圈,但也不是在厂门口挂。
“我们进去看看!”
本来还怕第一次来不好进去,没想到门房处空空如也,根本都没有门卫,两人散着步就走进了厂区。
这家集体单位占地面积不大,约有一千多平米,一进厂区就是片大空地,左手边是栋二层高的办公室,右手边是仓库,远处是车间。
此刻办公楼的下面,有些工人聚成一团,哭声连天,“我们的单位好好的怎么就破产了?”
“我们工作也没偷懒,是上面没有任务给我们……”
其他的工人们则排成条长队,不知在办理什么,那些已经办完的工人们全都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往外走。
霍从军拦下一个工人,问道:“你们这是在办理什么呢?”
那工人抬眼看了看霍从军,有气无力道:“还能办什么,工龄结算金呗……”
以前所有的单位都算工龄,根据工龄不同,每个人的工资等级也不一样,干得越年长工龄越长,领到的工资也越多。
“哦,”霍从军又问道:“你们厂长在哪?”
那工人指了指二楼的一个窗口,“那不是!”
顺着工人所指看过去,二楼的窗口窗户敞开着,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窗前,神情低沉,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耳边响起唾弃声,霍从军回头看去,是那个工人朝着窗口狠狠地吐了口唾沫,走了。
“霍厂长,我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吧?”小富也看出来工人们对厂长分外不满,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来一次集体抗议。
“放心吧,不会。”这里可是老工业区,再怎么着,人们也还没有被金钱所蒙蔽,霍从军有这个信心。
两人走到办公楼前,从那些工人身边穿过,上了二层来到厂长办公室门外。
办公室的门同样敞开着,霍从军敲了敲门,走进里面。
“石厂长你好!我是京城钢铁厂的霍从军,现任厂长。”
防械厂长石永阶抬起头,没有任何表情地问道:“有什么事吗?”
没有起身,也没有握手,甚至连笑容都没有,石永阶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挂着沉痛、内疚还有迷茫。
知道这个时候谈收购并不合适,但也只能这么做了,霍从军硬着头皮道:“听说贵厂宣布了破产,我想来谈谈收购的事。”
“有单位收购了。”石永阶说着低下头,深深地吸了口烟,右手撑在脑袋上。
“这就被收购了?”小富大出意外。
霍从军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有没有可能是石永阶见他们是外地人没说实话?
想要深1入聊聊,看对方的样子也没什么聊天的兴趣,给小富使个眼色,两人出了办公室。
“霍厂长,我们这就回去?”小富问道。
霍从军被气笑了,“我们出来又不是旅游的,事都没办就回去?”
“嘿嘿,”小富不好意思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到外面先等着!”
两人下了楼,从那些工人身边穿过,走出工厂在外面等候。
眼看太阳越来越高,气温也越来越热,转眼就到了中午十二点,陆续出来的工人不少,可是始终没有见到石永阶。
那些工人们都在说着这件事,提起吴永阶无不骂口不绝。
“要不是他,我们厂还塌不了!”
“整整一年,一点任务都给大伙找到,不塌等什么!”
“给我们就发了那一点结算金,他自己不定捞多少呢!”
又等了一会儿,那几个给工人发放结算金的办公人员也出来了,还是不见石永阶的身影。
霍从军上前向办公人员询问,“石厂长是不是走了?”
“还在里面呢。”几个办公人员默默叹息,也走了。
“走!我们进去看看!”霍从军带着小富再次进到厂里,偌大的工厂空空荡荡,只有风吹过白杨树叶发出的哗哗声。
远远地就看到石永阶仍旧坐在窗前,一口又一口的吸着烟。
上了二楼,霍从军轻轻敲过门,走进里面,只见办公桌上的烟灰缸挤满了烟头,桌上地上到处都是散落的烟灰,风一吹满屋子都是。
看到他们进去,石永阶还是没搭理,仍旧吸着烟。
霍从军走过去,拉了把椅子坐下,宽慰道:“石厂长,事已至此,烦恼也没用了。”
“是啊,有什么用呢。”兴许是没了旁人,石永阶竟然搭了话茬。
霍从军道:“我们钢厂也是一样。我去年初开始承包的时候,工人们只能发百分之六十的工资,刚承包那两个月,不少工人都闹事,说我克扣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