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位上坐了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梳着背头,额头又高又亮,颇有几分气势。
小富很高兴,他始终看平城那人不顺眼,一度觉得那人就是个小偷,不然怎么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小偷的事。
“老哥,这是我们的座位。”小富亮过车票。
背头男人马上笑嘻嘻地站了起来,“小同志,你快坐!”那股子热情劲,好像小富是客人,他是主人,正在招待似的。
倒把小富搞得有点尴尬,见那人不是农民工也不像没文化的,坐下之后主动招呼,“老哥,挤一挤?”
背头男人一点也不意外,直接就挨着他坐下了,主动自介道:“我叫牟其中,在郑地做生意,这次去羊城打算看看那边的情况。”
小富道:“我叫富春,在京城上班,也去羊城。”两人浅聊了几句。
平城的农民工不在了,小富的心情很好,又和霍从军聊了起来。
“霍厂长,陈局和您说的飞机那事是真的?”
霍从军道:“老陈为什么要骗我?”
“不是,我是觉得这动静太大了,一下就搞好几架飞机过来,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那可是苏联的飞机啊!”
背头男人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
小富又道:“霍厂长,您说这飞机要是真的买回来了,咱们要往哪卖?”
霍从军正为这事愁心,也想不到好办法,道:“你有什么想法,说一说。”
小富赶忙摇头,“我能有什么想法,我都是跟着您办事,您让我往东我就往东,您让我往西我就往西。”
背头男人忽然说道:“二位,要是我没听错,你们是在说卖飞机的事?”
“对啊。”小富回了一句。
背头男人道:“要是这事我能办成,你们能给我分多少?”
这事小富可不敢做主,看向霍从军。
霍从军打量过背头男人,五十多岁,肯定不是普通农民工,但也高不到哪去,敢说出这样话,这不会是个骗子吧?
背头男人看了出来,说道:“我们能在火车上认识也是种缘份,不相信我没有关系,反正飞机也在你们手里,等我联系好了买家,我们再联系你们也不会吃亏,你看怎么样?”
小富笑道:“你做个绿皮火车,就敢吹这种牛?也不怕把牛笑死?”
背头男人慢悠悠说道:“你们不也坐的是绿皮火车。”
小富还想说什么,被霍从军拦住,说道:“是有几架飞机,国外的,你要是真的能卖出去,我们对半开。”
背头男人痛快答应,“行,就这么定了!你跟我说说飞机的具体情况。”
霍从军一时间搞不清这是个什么人,不过也确如对方所说,自己就算都说了,他也骗不了自己什么,就把飞机的情况说了一遍。
“苏联的飞机,一架能卖一个亿,这是个大买卖!”背头男人边听边点头,边重复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小富看不下去了,道:“你不是吹牛吧,霍厂长都卖不出去的东西,你就能卖出去?”
背头男人不慌不忙说道:“看得出来,你们都不是一般人,见识肯定也比我多,不过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不是说谁就能办成所有的事。”
小富嘲笑道:“连话你都说错了,那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
霍从军没说话,打量着那人。
背头男人直接说道:“飞机这个事吧,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主要是联系个卖家,在国内能买得起飞机的肯定是航空公司,只要多跑几家航空公司,肯定能把飞机卖出去。”
这番轻描淡写的态度更引来小富嘲笑,“你就吹吧!”
背头男人也不争辩也不脸红,说道:“小同志,吹不吹要看你有没有那个想法和胆量,这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一样,只要你有了想法和胆量卫星就能上天亩产就能万斤!”
这番夸夸其谈的言论让小富毫不掩饰地嘲笑起来,“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想法?”
背头男人毫不介意,说道:“有想法很容易,关键是怎么把它们落实,就比如说吧,目前南方非常的富,特别是羊城深市那边,这是什么呢?因为它们紧挨着港岛。要是我们能在北方也建一个港岛,就能极大的带动那里的经济,使之成为第二颗明珠!”
“再比如说吧,现在我们国家最贫困的地区就是藏省,那里为什么贫困呢,因为那里太冷了,要是我们能让那里热起来,比如说在喜马拉雅山上炸一个口子,就能让印度洋的暖风吹进来,那样的话藏省就将变成下一个江南鱼米之乡。口子也不用宽,有五十公里就足够了!”
半个车厢的人都看向这里,像在听故事似的听背头男人讲话,小富大笑不止,“你这想法可够牛的,又是建港岛又是造江南的,能实现了吗?”
霍从军并不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着背头男人,看得出来这个人是有些想法,但这些想法都太过于宏大,也可以说是空洞,他说能把飞机卖出去,这种话听听就算了,没必要当真。
还是自己好好想一个稳妥的办法吧。
一路上背头男人夸夸其谈,不管谈到什么事情,总能说得头头是道,也总有一番构想,刚开始小富还嘲笑一下,到后来干脆当成故事,以便打发无聊的旅途。
火车行驶了七天七夜,终于在羊城站停下,当霍从军和小富起身时,感觉两条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浑身上下全都难受,也全都是难闻的气味,急需要洗澡更急需要睡觉。
车厢里的人潮缓慢而坚定地往外涌动,背头男人也站起身,和霍从军说道:“大兄弟,你电话是多少给我留一个,我联系好买家就给你打电话!”
小富毫无嘲笑的力气,霍从军也不想多做理会,把厂里的电话告诉了对方,背头男人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小心地记了下来,道:“我们回见!”说罢,挤出人潮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