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送仙王离去,落嫣回头,正看到泽尧静静地站在那棵桂树下,不知何时恢复了原貌。她心中一紧,急忙走上前去,焦急地说道:“你怎么突然变回来了?若是被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话落,她又迅速将他的面容变幻回原来的模样。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看来,得为他谋取一个身份了。有了身份,即便有人查问,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于是,落嫣带着泽尧来到了仙阙阁。平日里门庭若市的仙阙阁,今日却显得格外冷清。几个门童正在洒扫,掌管仙阙阁的子阳仙官则手持一只通玉判笔,百无聊赖地转动着。
此时,见到有人前来,他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光芒。然而,当他看清来者是落嫣时,又暗暗将光芒掩去。
“子阳仙官,似乎并不欢迎我来?”落嫣一进门,便热情地打起招呼。子阳仙官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打趣道:“别又是仙牌丢了,来找我补办吧?这是第几次了?”
落嫣神情略显尴尬,确实不好意思,她竖起一根手指,笑道:“劳烦仙官了,就这一次,下不为例,呵呵。”
子阳仙官故作严肃地说:“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第一百零八次了吧?”说着,他向落嫣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嫣继续尴尬地笑着:“子阳仙官,记性可真好!”
他又瞧了旁边的泽尧一眼,微微扬起眉毛:“这位是……”
落嫣将泽尧拉至身旁,堆着笑脸介绍道:“这是我刚收的仙侍,初来乍到,还没入仙籍呢。仙官可否通融一下,为他办理一个仙牌?”
子阳仙官懒洋洋道:“你应当知晓仙族的规矩,没入仙籍的子民,怎能办理仙牌?”
落嫣心中明白,这位子阳仙官是个原则性极强的人,必须想个办法说服他才行。于是,她灵机一动,见四下无人注意,将他拉至一旁,低声说道:“听闻仙官飞升之时,尚有家眷留在下界。你若帮我办成此事,我定在仙王面前为你美言几句,允你回下界探亲如何?”
子阳仙官心中一动,这灵药仙子深得王心,若是得她求情,说不定会有一线生机。因此,他缓和了神色,装模作样地说:“看在你我的交情上,帮你这个忙了。”
落嫣闻言,喜笑颜开:“多谢仙官。”
他理了理袍子,重新坐回案前,翻开仙籍册,询问泽尧:“姓名?”
落嫣也坐了下来,仔细一想,她似乎到现在还不知道他的名姓。看见旁边有一棵开得正茂盛的桃花树,她灵机一动,说道:“花花。”
泽尧闻言,不禁蹙起了眉头。
子阳仙官在仙籍册上写下这个名字,又问:“年龄!”半晌未听有人回应,他微微抬头。落嫣和泽尧异口同声地回答:“六千岁/六百岁!”
子阳仙官狐疑地看着他们:“到底是千岁还是百岁?”落嫣赶忙捅了泽尧一下,纠正道:“六百岁。”泽尧再次看向她,她没有理会,皮笑肉不笑地说:“像他这般仙力低下的小仙,顶多也就百岁而已。适才仙官听错了,呵呵。”
这二人口径不一,定有猫腻。
子阳仙官的视线在他们二人脸上逡巡,突然抓住泽尧的手探视他的灵脉。奇怪,这人竟然没有任何灵力,也探不出什么结果。他放开泽尧的手,又问:“族籍……”
落嫣随意编造了一个身份:“他是个山野孤灵,无族无亲,又没有法力傍身,经常受那些山精野怪的欺负。我见他可怜,才带回仙都收作仙侍,给他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子阳仙官在她脸上扫了几下。提醒她说:“灵药仙子,别怪我没提醒你。此人既然来历不明,捏造身份可是大罪。你这是明知故犯,可别连累到我,成了帮凶。”
“怎么可能会连累仙官呢?”落嫣冲他眨了眨眼,用心语说:“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一定办妥。只要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也就是子阳仙官办事牢靠,你我又是老熟人了,我才找你。其他人,我可信不过。”
子阳仙官思虑片刻,以心语回道:“可说好了,你要是失言,我定将你今日之事抖露出去。”
此刻他也需要有求于她,自会为她保密。落嫣僵笑着说道:“放心放心,包在我身上。”
子阳仙君摊开仙籍,上空浮现几行白文篆书:“要为他办理身份,不能凭空捏造,需得有个出处。外人查问起来也好有个说法。你二人既是主仆关系,签订主仆契约即可。这样,他就是你雪汐宫的人了,也算入了仙籍。”
落嫣觉得这个办法甚好,追问子阳仙官如何办理。他手中通玉判笔一点,将他二人的名字浮现在篆书下文,示意他们二人缔结契约。他又说道:“契约一旦生成,除非有一方愿意解除主仆关系,并双方协定解除,此契约方可无效。否则,终身有效。”
这么说来,只要他们愿意解除契约,随时可以解除。反正也只是应急之用,落嫣没有犹豫,以指为刃,划破一道小口,将一滴血滴入契约之中。她又看向泽尧说:“到你了?”
泽尧迟疑了一下,掐了掐手指,滴入一滴血。两滴血在书卷上游走,相互融合。子阳仙官收敛卷轴,手中不知何时现出两个牌子,分别递予落嫣和泽尧:“恭喜二位,契约生成。”
回去的路上,落嫣边走边嘱咐泽尧说:“有了这枚仙牌,你在仙都可自由出入,但要注意,别被人识破了身份,逢人问你就说是我雪汐宫的人,仙都规距甚多,又处处布有结界,除仙族人以外,无人能畅通行走,没什么要事,还是尽量待在雪汐宫为好。”
泽尧一路默不作声。他好像不太喜欢说话,自打醒来,便时常保持沉默,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途经一棵老树,落嫣忽然驻足,对泽尧道:“稍等一下。”
她缓步至树下,取出那个桐木盒子,轻轻抚摸,随即,她蹲下身,在树下挖了一个坑,将承黄的内丹小心翼翼地埋了进去。
掩埋完毕后,她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两拜。望着那小小的坟包,心中涌起一阵悲伤,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脸颊,滴落在矮矮的坟包上。
她抬头,见泽尧也流下了两行清泪。擦拭着泪水问道:“我怀念故友而难过,你为何哭?”
泽尧抬手触碰到脸上湿润的泪痕,可能是被她的悲伤所感染,他也控制不了。又见落嫣还在落泪,他沉声道:“别哭了。”
落嫣吸了吸鼻子:“我也不想哭,可我就是觉得难过。看到你哭,我就更想哭了。”说罢,她又抽泣起来。
泽尧心中郁闷不已,为了制止她继续哭泣,他取出那支白玉骨笛,凑近唇边吹奏起来。
从内丹掩埋之处冒出一根绿藤,顺着老树攀爬而上,枝条不断分枝长叶,藤条愈发粗壮,直至覆盖了整棵老树的枝干,绽放出嫩黄色的花朵。
落嫣一愣,他是在为承黄超度吗?
虽然他如今失了法力,可并不影响他催动圣音笛的灵力。
泽尧放下笛子道:“我曾听人说过,有的人死后,会忘不掉生前重要的人。他们会化作花草树木,或是星斗白云,陪伴在那些重要的人身边。或许,它正以另一种形式,陪伴着你。”
落嫣仰望那满树黄花,它们开得极为艳丽,仿佛在向她招手。落嫣会心一笑。
看到她笑了,泽尧的心情也好转了一些。
她忽然又道:“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何事?”
她仰头望向天空,只见乌云密布,似乎要下雨了
“今早我们出门之前,晾在院子里的药材,你收了吗?”
泽尧神情一滞,瞧他这表情,定然是没收。
落嫣大喊一声:“糟了!”拉着他便狂奔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