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灵兽？”
“不对，你是灵兽和人的结合体？”
眼见事情败露了，林逸云也跟我摊牌了。
“没错，我确实不是纯种灵兽。当年只是想博取你的同情心才出此下策。”林逸云轻嗤了一声“你们玉灵山的人惯会惺惺作态，当年若不是你们，我怎会沦落成如今这个样子？”
当年，父亲曾跟我提过，玉灵山一只修道狐狸去人间历劫，跟一位皇宫女子相爱，并生下一子。
不久后，狐狸便抛下了这名女子位列仙班去了。
谁承想，这名女子竟是皇宫的长公主，因为未婚先孕，使皇家颜面尽失，她带着孩子被赶出了皇宫，从此便再没人知道他们的踪影了。
难不成，林逸云就是当年那个孩子？
所以他恨透了玉灵山，也恨极了我？
“玉灵山其他的灵兽又有何错？”
“你不知道，我一想到我血液里流淌的是那只狐狸的血，我就没由来地感到恶心。你们以为对我施加小恩小惠，我就要感恩戴德吗？”
“那，那月初和这些女孩？”
“我厌恶玉灵山，但我更厌恶自己，我竟然爱上了你。你知道每晚我辗转难眠时有多痛苦吗？”林逸云慢慢用力地捏住了我的脖子“我讨厌这样的自己，于是我就想着找些其他女人来代替你。”
我想甩开他，却发现浑身的灵气都被封印住了。
？
“但是，我现在觉得，你来当我的奴隶或许更有趣。”
林逸云在我耳边慢慢说出口，他看着我垂死挣扎的样子，笑得放荡。
我在心里暗悔，十几年的朝夕相处让我放松了对他的防备，以至于中了他的计。
“我的好公主，这辈子我们还得一起耗下去了。”林逸云得逞地笑。
7
我正打算故技重施跟他鱼死网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我打算自爆灵力的想法摁了回去。
是墨潋。
墨潋一个健步直直逼向林逸云，我看着墨潋信手捏来的各种招数。
看花了眼。
不过短短三天，这人功力又上了一个台阶。
林逸云被墨潋击中了命脉，灵力不支，最后又变成了本体。
我看着脚边的一只小狐狸。
看样子林逸云这次是被墨潋重伤了。
“公主，对不起，我来迟了。”
我看着墨潋手腕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分明是他急于求成遭到了反噬。
回想起我无意说出的那句话，竟被墨潋妥帖地放在了心上。
“这人怎么处置？”墨潋不屑地瞥了一眼毫无还手之力的林逸云。
“捆了带回去。”
我把地上的十几名少女唤醒，将她们一一送回了家。
这些事处理完后，回山的路上。
墨潋好几次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是看了看我又咽了回去。
“有事想问我？”我开门见山。
“那只狐狸说，说公主您与他……”墨潋闷声开口。
我既然想认真培养墨潋，有些事或许就不该瞒着他了。
“我确实，跟他在一起过。”我艰难说出口，不太想面对那段往事。
“我去杀了他。”墨潋突然很激动。
“回来，他对我而言还有用。”我叹了口气。
8
回到玉灵山，我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将林逸云扔到了地牢。
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翻篇了。
直到有一天，小琴火急火燎地赶过来。
“公主，不好了，月初不见了，哪都找不到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
“早上。”
我看了眼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公主，我还在她床下发现了一个东西。应该是没来得及带走。”
我打开这个匣子。
密密麻麻的全是书信。
信纸皱皱巴巴的，像被人拿在手里反复摩挲了无数遍。
我看了一眼，林逸云的字迹。
信里讲述的事，上辈子确实切切实实都发生过。
不好！
“通知墨潋，让他速去地牢。”
等我们赶到地牢时，月初还在费力破开大门，眼见快要成功了。
一道蓝光过去，原本皲裂的门又被修复好了。
开玩笑，当我们是吃干饭的吗？
月初像是精力被抽干，终于倒下了。
反倒是里面的林逸云不仅恢复了人形，而且神采奕奕。
不用想也知道，定是月初将自己的灵力全渡给了林逸云。
哎，恋爱脑不可取。
“阿殊，你是来看我的吗？”林逸云像是很高兴。
看你大爷。
我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瓜葛。吩咐侍卫加强防守后，我准备离开。
“公主，求求你放了逸云吧。”脚下的月初死死地扒住我的腿。
“你还是先管管自己吧。两辈子，为了一个男人，你看看把自己折磨成什么样了。”我有些恨铁不成钢。
旁边的墨潋听到此话抬了抬眼，随后又垂下眸子。
月初因为私自放走囚犯未遂，被夺了灵根，下放到了灵山做苦役。
这晚，墨潋罕见地来找我谈话。
自从上次回山后，这人总是闷闷不乐，每天耷拉着脸。
墨潋像是憋了很久“公主，既然他罪行昭昭，为何不了结了他，将他困在地牢，终究不稳当。”
随后又开口补充“难不成公主真是念着旧情，想饶他一命？”
我发现墨潋这人看似对任何事都不在意，唯独林逸云的事上，他一直耿耿于怀。
第一次见他着急，我存了点坏心思，故意逗他“父亲这段时间总是催我找侍郎，我想林逸云这人知根知底，留在我身边也未尝不可。”
闻言，墨潋瞪大了双眼，像是不可置信般。
我轻笑出声，找到乐趣后便不打算继续逗他了。
突然，胸口一重。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墨潋把头埋在我肩膀上，双手环住了我的腰。
语气有点哽咽“公主不打算试试别人吗？”
别人？
我有点不自在，除了林逸云，我没接触过其他男子。
“公主若是嫌麻烦，我或许能为公主解忧，帮您物色侍郎。”
听到这话，原本躁动的心突然沉寂了下来。
我在心里狠狠唾弃了自己一番，千万不要自作多情。
“公主觉得我怎么样？”
头顶传来墨潋好听的声音。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楞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等了半天的小天狼见我没有任何反应，他有些失落地松开了手。
“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我脑子还没完全转过来。
“我太放肆了。”墨潋向后退了两步，我分明看见了他眼里的泪光。
？
后知后觉终于明白了墨潋的心意，我感觉天地万物都静了下来，只有我胸腔里狂跳的心跳震耳欲聋。
“我……”听见我的话头，墨潋猛的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我。
我暗自给自己打气，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我冲上前，用力按下了墨潋的肩膀，在他脸颊上擦下一吻。
随后我便跑开了。
当晚，我辗转反侧孤枕难眠。
怎么办？墨潋会不会觉得我很轻浮？
完了，彻底睡不着了。
睁眼到天亮。
9
第二天，一醒来就看见容光焕发的墨潋在我面前晃悠。
后来从小琴嘴里得知，这人一大早就跑去了地牢，添油加醋地向林逸云说了我们的事，看着林逸云气的惨白的脸，他才兴高采烈地回来。
我原本想着等灵山稳定下来，再去找父亲商量我和墨潋的婚事。
天不遂人愿，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父亲说有急事找我相商。
“曼殊，人族皇子现在可是在地牢里？”
林逸云？
“父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些不安。
“玉灵虽说是灵山，但与人间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早我收到人间皇帝的来信，你看看吧。”
信里显露的尽是一个长辈对失踪的孩子的关爱，如果不是重活一世得知了事情的真相，我可能真的会被这虚假的慈爱所骗。
人族皇帝之所以着急寻找林逸云的下落，说到底只是为了林逸云体内的血脉罢了。
人间不像灵山，凡人是不能修道的。所以这么多年他们全都仰仗着我们灵山的庇佑。
现在，他们不知从哪得知林逸云体内有灵兽的血统，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怎会轻易放过。
“父亲，我不赞同把林逸云交出去。”
“此事重大，我们需谨慎行事。 ”
父亲一向尊重我的选择，他没说什么。只是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我意料之中，没过几天，人族派了使者来玉灵。
用脚趾头想也能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使者见到我们后，直接开门见山。
本以为他只是想要回林逸云，我正准备开口回绝。
没想到，他们此行的目的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我奉皇上之命，特来求娶玉灵公主。”
？你再说一次？
一直站在一旁没吭声的墨潋终于憋不住了。
“使者可知廉耻二字怎写？”
“第一，林逸云不属于你们皇族，你们没有资格来替他做决定。其次，林逸云是玉灵的罪人，怎能娶我们公主。”
“呵”使者轻笑一声“大人还是看完再评判我有没有这个资格吧。”
从下呈上一封血书和一枚玉如意。
这枚如意我认得，我贴身戴着的就是眼前这枚玉的另一半。
只是这血书？
父亲颤抖着手看完后，虚弱地看了我一眼。
“曼殊，这，这是你母亲临终前留下的。”
从这封信里，我得知母亲当年为了玉灵山灵兽们的生存，竟然将刚出生的我拿去做了交易。
我耳边猛然响起林逸云那时的话“你来做我的奴婢……”
奴隶？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
我的母亲，为了大义，跟人皇做了交易。
以我的自由和性命换来了玉灵山成千上万灵兽们的命。
眼下，我已成年。
到了该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父亲”我不死心，望着不远处的男人。
幼时，父亲最是宠爱我，什么事都依着我。
只是，现在他低着头不看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有点无力。
我或许可以一走了之，隐姓埋名，永生不回玉灵，这样或许能逃过一劫。
只是，我身为玉灵的公主，我绝不能只为自己，放任玉灵的灵兽们不管不顾。
10
很快，林逸云被放出来了。
月初跪在我面前请罪。
她说她只是想借人皇之手救出林逸云，但是她万万没有害我的心思。
我知道是她给人间送的信。
只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埋怨任何人了。
这几天，我一直躲在屋子里，不见任何人。
墨潋每天都守在屋外，一守就是一整天。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一天，屋子从外面开了。
有人进来了，我才终于大梦初醒般。
哦，原来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
只是，我在屋外并没有看到墨潋的身影。
也许，他离开玉灵了吧。
我现在，马上要成为阶下囚，再也保护不了他了。
他走了也好。
婚车上，我和林逸云沉默着对坐。
一路上，我只是低着头，没有说一个字。
林逸云有些气急“你还在想那个男人？”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把我往他怀里带。
我没有挣扎，这几天，我就像一个行尸走肉般浑浑噩噩地活着。
林逸云看见这样的我，他也没了兴致。落在我锁骨的吻也没有再向下的趋势。
新婚之夜，我和林逸云和衣躺在床上。
我满脑子都是墨潋的模样。
林逸云见我这样，他有些嫌弃，当着我的面叫了好几名人间女子侍奉。
我看着那些女子在他怀里辗转承恩，内心依旧没起任何波澜。
“都给我滚出去。”见我还是没有反应，林逸云气冲冲地出去了。
门被他摔的震天响。
我躺在床上，睁眼到天亮。
林逸云还是每天过来陪我吃饭，只是在那事上他并没有强迫我。
他曾经说过要我当他的奴隶，想来只是吓唬我的。
他对我很好，只是限制我的自由，不让我出房门，哪怕一步。
我望着窗外的天，早已经忘了自由的味道。
出嫁前，父亲亲自封锁了我的灵力。这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不住地流泪，不住地道歉。
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他，他养我这么大，从小到大我养尊处优无忧无虑，如今为了我的子民，做出点牺牲，我本不该抱怨的。
只是，我真的好想墨潋啊。
11
不知过了多久，有一天，我听见一声声巨响。
门外骚动不已。
像是不速之客的到来。
我闭了闭眼，这不是我该关心的事。
我继续坐在床前，突然一阵风刮过，门开了。
我日思夜想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用手抚摸着我消瘦的脸颊，流下一行清泪。
“对不起，公主，我来晚了。”
再次听到这句话，我恍如隔世。
墨潋拉着我的手，径直走出了门。
门外林逸云像是专门等在那“你要去哪？”
“别忘了你的身份。”
我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公主，你……”
“别叫她公主了，她现在是我的阶下囚。”林逸云看着我冷笑出声。
我一下清醒了过来，至少目前我不该走。
我挣脱了墨潋的手。
“别怕。”墨潋重新抓住了我。
“苏曼殊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们现在这样，当着我的面偷情？”林逸云把我从墨潋怀里硬生生拉走了。
此刻，我没有灵力，不足以对抗林逸云。
只是，我突然觉得丹田处有点异样。
父亲的封印好像有点松动了。
我看了一眼墨潋，瞬间明白了一切。
我用力扯开林逸云的手，画了个结界。
“我们走。”墨潋带着我就想跑。
“阿殊，你别忘了你们族人的性命都在我手里握着呢。”
玉灵和人间，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就是因为各取所需换来的和平。
近年，山上灵气不足，不能满足灵兽们的修行所需，再加上灵树数量的锐减，灵兽们日常生活都成了难题。
人间山清水秀，凡人聚集的地方灵气最是旺盛。
于是，玉灵跟人间做了交易。
他们供给我们灵气，我们保障他们的安全。
如果我毁约，那我的族人……
“用这种阴暗的手段来困住阿殊，你可真卑鄙。”墨潋没有放开我的手。
“我已经找到了办法，我们天狼山环山傍水，灵气充裕。如果可以，玉灵的灵兽们可以去天狼山修行。”
墨潋是这世间最后一只天狼。
他的族人已经不在了，他们生存的地方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仙境。
原来，墨潋消失的这段日子，是去干这事了。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他放弃我了。
见我脸色松动，林逸云突然着急了。
见他又要上前，我一个束缚诀将他困在原地。
“林逸云，这场闹剧该停止了。”
“不，你是我的妻子。”
墨潋终于按耐不住了，我看着被狠揍的林逸云，轻嘶一声。
看样子，墨潋这段日子又长进了不少，估计现在，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林逸云，拉住了墨潋的衣袖。
“留他一命吧。这样，我与他就两不相欠了。”
“求你，别走。”林逸云睁着眼，苦苦哀求。
“林逸云，这两辈子你都根本不懂什么是爱。你真的爱我吗？你只是想把我囚禁在你身边，来满足你的贪欲罢了。”
我踹开林逸云的手，跟墨潋并肩走在了一起。
我轻轻拉住了他的手，他楞了一秒，随后紧紧回握。
这次，我不要再跟你分开了。
12
玉灵山的灵兽们，一半跟随我们去了天狼山，还有一部分年老的，死活不肯离开玉灵。
我也就随他们去了。
天狼山，我看着忙碌的墨潋，从后面抱住了他。
这段时间，墨潋一直夜以继日地搭木架，盖房子。
我有些奇怪，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用法力，这样不是更快吗？”
墨潋抱住我“我想亲手，建一个房子，只属于我们的家。”
房子很快建好了，天狼山也迎来了第一个喜讯。
我怀孕了。
我怀孕的这段时间，墨潋整夜整夜地不睡觉，守在我身边。
偶尔，我还能从房子外面“捡”到一些补品。
我知道，这是林逸云派人送来的。
他知道我和墨潋搬来天狼山后，在宫里发了好几天疯。
后来不知怎的，他慢慢消停了下来。
日子过得很快，我生下了一个女孩。
我给她取名“如风”。
我希望她这辈子能像风一样，无忧无虑，来去自由。
十几年过去了，如风长成了大姑娘。
有一天，她从外面带了一个男子回家。
她说她已经找到了能托付一生的人。
我一看，是一名人间男子。
从他脸上，我隐约能看见林逸云的模样。
我顿时黑了脸，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倒是墨潋过来劝了我很久。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我送如风出嫁当天，男方父母的席位上，我不出所料看见了林逸云。
他再见到我时，脸上已经没有了当初的炽热。
因为他有一半人类的血统，按照人间的岁数算，他已经步入中年了。
我看着他头上依稀可见的白发。
爱恨都随风飘散在了空中。
我平静地跟他寒暄。
“这么多年过得还好吗？”他问我。
我靠在墨潋的肩上回他一个微笑“很好。”
“好，那我也就放心了。”他深深看了我一眼，像是要把我现在的样子记住。
婚礼结束后，我不出所料见到了林逸云。
他像是在那等了我很久。
“我想，这么多年，我好像一直欠你一句道歉。当年的事……”
“我早忘了。”我云淡风轻笑着开口。
“你也忘了吧。”
话语随风飘散。
墨潋等在门外，我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