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苏县倒是一个风景如画的地方,难怪纯玄道长会选择此地幽居。
“道观观道”,道观之地,乃窥测无上天意所在之所。
白铁观位于安静、空旷、风景优美的山林之中,与世俗繁华隔绝,空气清新,入内便让人心旷神怡。
“慈悲,几位善信可是来上香祈福的?”
凌夭夭缓声道:“是呢,除了上香,还想求见纯玄道长,不知她可有空?”
道姑双手合十,温吞道:“无量天尊,诸位来得巧,纯玄道长正在讲经,贫道带诸位过去吧?”
“那便有劳道长了。”
白铁观占地极大,设计精巧,走在其中便觉心情舒畅,难怪有许多香客都来此观光。
道姑将三人带到屋中,便自行退下。
凌夭夭他们来得晚,已是没有蒲团了,便索性找个角落站着,悄悄观察那位纯玄道长。
这位道长虽说资历高,身份也受人尊敬,但其实还很年轻,不过三十多岁,却已参破红尘,颇有所成。
她面色红润,气质卓然,仙风道骨,让人望而生敬。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①
“何也?”
凌夭夭想着,这不就是辩证、相对么?
一屋子人思索着,认真听讲。
纯玄道长视线一扫,便注意到了后来的凌夭夭几人。
实在是他们太过显眼。
“几位缘主,可有一二想法?不妨说上一说。”
众人便顺着道长的眼神看过去。
凌夭夭顿时好像回到了学生时代被抽提问的那会儿,打起精神用眼神询问同桌。
喻宏朗笑而不语,静静看她。
凌夭夭:“……”
总不能让小妹妹出头,她便上前一步,作礼道:
“我的理解是,知道了什么是美就等于知道了什么是丑,知道什么是善也就等于知道了什么恶。从无中会产生有,而有必然也会无。像有无、难易、长短、高下、前后等观念或事物都是相互生成的。这便是有正就有反,肯定即否定。”
纯玄道长一笑,“缘主有大智。”
凌夭夭:过奖过奖,不过是学过对立与联系罢了。
纯玄道长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起身赔罪道:“今日便讲到这里,诸位缘主请回吧。”
香客们具是来求解问道的,此时道长身退,自然有些难以满足,只是也不敢多说,依言出了屋。
凌夭夭三人面面相觑,正想着要不要厚着脸皮上去问几句,就见一个小道姑缓步而来。
“三位缘主,师父有请。”
没想到纯玄道长主动邀请,凌夭夭忙道:“多谢小道长。”
小道姑领着三人往里走,便见纯玄道长跪坐于蒲团之上,亭中还摆好了三个蒲团。
“请坐。”
“多谢道长。”
纯玄道长道:“容姑娘曾来信介绍,几位既是容姑娘引见之人,便也是贫道来客,不必拘礼。”
凌夭夭这才知道容露还替自己打通了第一关,顿时对那小姑娘更加刮目相看。
“没想到阿露同道长还是熟人,能借这一层得道长青眼相看,不甚惶恐。”凌夭夭谦卑道。
纯玄道长却摇摇头,“缘主不必客气,虽是容姑娘引见,但若不是诸位有缘,贫道也不可能单独留下洽谈。”
“三位都是颇有道缘之人,喻缘主心有天下,处无事之事,行不言之教,生而不有,为而不恃,功成而弗居,是难得的君子。”②
喻宏朗:“道长过誉,在下不过只求问心无愧罢了,当不得如此盛赞。”
“问心无愧,说起容易,做到却如缘木求鱼,您不必过谦,君子立于世,为天下苍生谋福祉,是为苍生之福。”
纯玄道长浅笑着,继续道,“喻夫人命占三奇,天医临命,是有福之人。”
好话谁不爱听?凌夭夭嘿嘿笑。
纯玄道长的视线便扫向巴巴看着的凌蓁蓁。
“二姑娘命交华盖,天赦入命。”
凌蓁蓁眨眨眼,小声问:“这是好的意思么?”
“好,也不好。”
凌蓁蓁听不懂,疑惑地看向姐姐。
凌夭夭连忙问:“可否请道长相告?”
纯玄道长闭上眼,幽幽道:“二姑娘本性喜诗书有道缘,修身养性,遇难成祥,增旺福气,是上天眷顾之人。”
“这样不好么?”
“喻夫人别忘了,方才你也说过,从无中会产生有,而有必然也会无。”
凌夭夭听的也是似是而非,试探性道:“道长的意思是……福祸相依?”
“然也。”
凌夭夭低头看看妹妹。
若按她过去接受的教育来说,是不信命的,但道学毕竟地位不一般,其中学识也颇多哲理,更何况她经历两世,对这些更有敬畏之心。
按着纯玄道长的说法,凌蓁蓁是个有好命的人,但有好命格不一定就过得好,自古有天妒英才,怀璧其罪。
“若二姑娘愿意,贫道愿收为俗家弟子,加以提点,愿能有一二帮助。”
纯玄道长主动收徒,他们自是求之不得。
要知道,纯玄道长能教的不单单是道法哲理,还有四书五经,见识颇丰。
双方谈好往后纯玄道长每隔三个月便会去凌家教授讲课,这次回大临县,纯玄道长也一同前往,就当云游。
她这般折节相待,凌夭夭更加不敢轻视。
“我感觉纯玄道长很重视蓁蓁呢。”
回家路上,纯玄道长就同凌蓁蓁一辆马车,凌夭夭自是和喻宏朗坐一辆了,此时便议论起这事儿。
喻宏朗道:“道长所述含糊其辞,想来也是不想泄露天机,左右不会是什么坏事,不用紧张。”
凌夭夭解释道:“我当然不紧张,只是好奇。”
“姨妹也不小了,你别老把她当孩子似的,多放手让她自己处理吧。”喻宏朗淡笑着。
凌夭夭不太赞同,十一岁还不小啊?这在她的观念里还是小学生好不好?
但喻宏朗无奈地伸手摸摸她的脑顶,温声劝她。
“你这是自小看她长大,还没能习惯,想想看,这次出行她不就一直做得挺好的,也没有过多依靠你,倒是娘子总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