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夭夭今日便被母亲留在家中,叫她好当场听听,心里有些数。
秦妈妈坐下后,这才开口,“我们夫人特地嘱咐我,定要叫娘子知晓我们求娶的诚心,旁的自是都不必说,你我两家相交近二年,大姑娘看得起,让我老婆子来照看二姑娘,这都是我们的缘分,只是说到婚嫁,想来娘子也是慎之又慎……”
“您放心,我家夫人是个最温和不过的性子,又同大姑娘投缘,若大姑娘嫁进来了,这新嫁娘最为烦恼的问题,婆媳关系是不用忧愁的,而且我家夫人不爱理事,不善交际,只要大姑娘过门,这掌家之权便是她的,若大姑娘不想劳累,我们府上也有管事娘子,可继续帮忙分忧。”
“我们府上人口少,就我家夫人和三爷两个主子,并着下人也就三十口,其中十六个护院小厮轮流看家守门,平时无事也不会进内院,就把外头守得严严实实稳稳当当的。”
“里头呢,厨房里有四个厨子,其中一个还是以前坐馆的名厨,三爷特地请来的。四个粗使婆子平时管着林子打扫的活儿,我们夫人身边,除了我,还有一个贴身丫鬟烟岚,这也是大姑娘熟悉的,并两个小丫鬟。”
凌宋氏心神一动,“那喻大人身边……”
秦妈妈笑道:“我们三爷也是喜静的人,身边只两个小厮,一个谭义在外头跑腿,一个谭恩在家中打杂,平日里三爷也鲜少叫小厮下人近身伺候。”
凌宋氏意外了,喻大人这等身份,没有妾室通房她都烧高香了,居然都没有贴身丫鬟伺候?
秦妈妈也是女人,看出她没说出口的疑惑,笑道:“我们三爷是个洁身自好的,夫人又是最安逸不过的性子,自然不会给他安排丫鬟。”
凌宋氏听着,更加欢喜。
这么看,喻大人不仅身份高,身边干净,不好女色,夫人又不是个会给儿子塞女人的,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只是她还有些顾虑,踌躇之时,听外面兰氏道:“娘子,喻大人来了!”
凌宋氏震惊地看向秦妈妈,秦妈妈脸上也有意外,随后道:“想来三爷是想亲自上门,以表诚心,娘子可千万别笑话他。”
“大人真是太周到了,我这……我先去迎他。”
秦妈妈起身搀住她的手臂,说道:“娘子莫急,三爷是您的晚辈,哪能教您去迎?您就坐这儿等着,我去看看就是了。”
凌宋氏怎么可能真的不去迎?两人说话间,却见人已经大步进了院子。
喻宏朗一身锦衣,身前挂着压身的平安扣玉佩,隐隐折射光芒,墨发用雕花银冠束着,拱手作揖问候道:
“伯母。”
凌宋氏忙道:“大人快起,不用这般。”
“应该的,晚辈此来提亲,是要求娶您辛苦养大的女儿,自是应该恭顺的。”
喻宏朗谈笑自若,温润如玉,叫人见了便心生欢喜。
秦妈妈道:“三爷说得对。”
凌宋氏只能请他们都入座,这才问道:“喻大人龙章凤姿,身份尊贵,我家这情况……实在不匹配,您真的要求娶我那女儿吗?”
喻宏朗道:“伯母,您不必担忧,男儿立世,当顶天立地,我不需妻子替我的前程承担压力,何必非要执着于她的家世?再且说,大姑娘性情恭检,持家有道,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实乃良妻。”
凌宋氏道:“大人赏识,这是小女的福分,只是……”
“晚辈知晓您的顾虑,我家的情况,大家都是略知一二,却不知全貌,既是求娶,我自是应该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喻宏朗垂眸,温声道:“晚辈姓喻,京城人士,行三,受祖宗荫庇,家父忝为东荣候,官至二品,家母宁氏……是家中妾室。”
他一字一顿,将最不堪的身世和盘托出,神色自若,仿佛在说旁人的事情,只有那声线尾音难以察觉的幽然,带着几分难言的屈辱。
哪怕是凌夭夭早已从宁氏那里以及其他蛛丝马迹猜测到了七八分,也是第一次听他直接讲述身世。
更别提是其他人了,秦妈妈在一旁轻轻叹气,凌宋氏听罢则是震惊不已。
喻宏朗抿唇,余光扫向耳房间的那隔门,低声道:“伯母,晚辈不敢有丝毫隐瞒,家中情况如此,还来提亲,确是厚颜了些,只是晚辈心里是有些成算的,我与母亲打算在大临县安生度日,不去理会侯府中的尔虞我诈,什么爵位,我们并不在意,就是这样多少委屈了大姑娘。”
凌宋氏忙不迭道:“大人别这样想,你是好的,我们两家相识时,也不知你是知县老爷侯府公子,你谦和有礼,处处护着我家,我心里都是清楚的。”
她说的是真心话,也是见他如此有些心疼。
喻宏朗站起身,弯腰作揖,字字恳切:“晚辈真心求娶,望伯母成全,若得娶大姑娘为妻,我必视若珍宝,休戚与共。”
他行此大礼,凌宋氏不知所措,转头求助秦妈妈,却见她含笑看着自己,显然也是等她一句准话。
凌宋氏几乎要答应了,话到嘴边,还是道:“大人快起,使不得如此,是要折煞我了,您放心,您的意思我明白了,待我们再考虑考虑,再给您回个答复,可好?”
喻宏朗直起身,温声道:“那晚辈静候佳音了。”
凌宋氏一路将人送到门口,喻宏朗便请她回屋,随后自己才上马车。
秦妈妈上了马车,便见喻宏朗神色淡淡,只是薄唇抿得有些直。
“三爷放心,凌娘子这是矜持一些,不可能一口应下的,我们提亲自然该摆出诚意,多次上门,这才显得我们重视大姑娘,急切聘之为妻,再等两日,老婆子我同平娘再走一趟,应就差不多了。”
喻宏朗轻声道:“妈妈,这话不可再说。”
秦妈妈自然不是不知轻重的人,这话若是让有心之人曲解了,定是要奚落一番凌家拿乔的,她只是心疼三爷,有意宽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