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柔和清亮的光线穿透薄雾射向宁静海面。
宋栖棠揉着惺忪睡眼坐起,身旁已经没人了。
她不记得自己几时睡的,反正没睡多久,可能顶多半小时。
因为江宴行抱她回阳光房的时候,天色同现在比没多大区别。
落地那一瞬,她呲牙咧嘴,险些没站稳,缓了好几分钟才赤足走到椅子边。
无视床尾的两条长裙,兀自捞起搭椅背的茶歇裙去浴室冲澡。
冲完澡,阳光房仍不见江宴行踪影,游轮也还没靠岸。
茶歇裙的腰带昨晚被海浪冲走。
宋栖棠从新裙子里找了条颜色相近的系好,推开移门,缓步踱到甲板伸懒腰。
时间果然挺早,日出都没能彻底展现。
波光细漾的海面灰雾蒙蒙,犹如青蓝色的宝石卧在天空下,偶有海鸟点着浪花掠过。
不晓得是不是心理作用,甲板似乎依然残留浓重的缠绵味道。
她嫌弃地用手扇了扇,余光瞟到垃圾桶,脸色顿时更难看。
江宴行大概几百年没碰过女人。
正默默腹诽,后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低沉磁性的嗓音带着男性清早特有的沙哑拂耳侧,“我估计你也快醒了,过来吃早饭。”
宋栖棠循声转身,衔接他不偏不倚投向自己的视线。
目光安静缠绕一会儿,他落座昨晚装枪的桌子,放下托盘,朝她理所当然招手。
“你喜欢的蟹黄粥和麻辣小笼包,我刚加热过。”
“你逗狗呢?”
宋栖棠站着不动,脸颊染着雾气,“我爸的遗物,你该给我了,欠你的人情,我也还得清清楚楚,以后别再纠缠。”
江宴行换了件黑衬衣,长腿交叠着靠椅背,姿态简雅随性,执起筷子示意对面座位。
“一夜夫妻百夜恩,我们好歹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别这么快撇清界限,我已经设定好路线靠岸了,你再吃个饭能怎么样?”
他打量满脸倦意的女人,自然认出她没穿自己替她准备的裙子,黑如曜石的眸暗了暗,从桌底取出装遗物的盒子,“别让我说第二遍。”
宋栖棠抿抿唇,抬步走到桌边坐下。
庄儒品昨夜有事处理,中午方能回酒店集合。
她只想快刀斩乱麻,该厘清的纠葛,都厘清。
“你能威胁我的也就只有这次,我大度,不和卑鄙小人计较。”
“的确如此,毕竟你日后是大小姐,我怎么能以你金主自称?”江宴行等她举起筷子才随意夹一个小笼包,“再见面,我们的关系又要重新定义,”
宋栖棠置若罔闻。
瞥到他在吃小笼包,唇线微微起伏,貌似想说什么,最后移目,温吞徘徊舌尖的话和着粥尽数吞咽。
江宴行却一眼洞悉她的欲言又止,“没阿茵说的那么严重,轻微胃出血,习惯了。”
宋栖棠不搭腔,吹了吹勺子内的粥,细嚼慢咽吞下去。
他盯她片刻,眼皮上的褶皱徐徐舒展,“这么别扭的性格,也就我能受得了。”
“受不了别受,我求着你受还是怎么的?”她又夹个小笼包,吃出是很正宗的港式,漫不经心补充,“变态从来只会说别人,不懂反省自己。”
江宴行轻佻地笑了笑,若有所思看向甲板流淌的红酒,侧颜弧度沐浴晨光,文质彬彬说着扎耳的话,“我下次不让你这么委屈。”
“大小姐其实应该为自己的魅力感到骄傲,起码证明我对你不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免得你又胡思乱想我跟其他女人有一腿。”
宋栖棠羞恼至极,啪嗒摔掉筷子,直接端起桌上一杯凉水泼向江宴行。
盒子搁水壶边,她冷着脸去抢,熟料,江宴行的动作更快,连同她手背压掌下。
“江宴行,这是我爸留给我唯一的纪念。”她鼻酸,突如其来的难过。
江宴行的脸孔尽是水珠,眉眼被晕染得更为深邃隽黑。
“害你婶婶的两个人,我已经收拾了,盒子里有他们的照片。”
他凝视她,忽而单手抚上她眼睫,不掺杂任何欲望,平淡陈述,“是汪吟蔚泄露你行踪,而且我确实没能完全封锁消息。”
“周烈虽然不喜欢你,自始至终没勾结江家。”
宋栖棠的心仿佛冰雪覆盖,手脚不可抑制抖动。
游轮开始返程,白浪翻滚螺旋桨下,各自的视野疾退着沿途景致。
“你别打江家歪脑筋,”江宴行凑近她,瞅着她出神的表情,缱绻含住她微张的唇,“别的事我能顺着你,这件事没得商量。”
宋栖棠的眼珠呆滞转了转,缓慢偏眸,望着男人放大的俊脸,心底一片寒寂,好像世界只剩自己,无以复加的孤独疯狂侵蚀至灵魂。
“如果我非要动呢?”
江宴行没吻够,抵着她额头低笑,炙热的气息融进她冰凉呼吸,“除非你打我一枪。”
“你给我一个理由,”
“没理由,”他答得轻巧,“我还没坐上那个位置,江家是我安身立命的根本。”
她扯唇,笑得凉薄,“听说江唯礼身体不太好,你上位,他却死了怎么办?”
他连些微迟疑也不曾,逐字逐句,“我懂你的意思,可无论哪种理由,都必须隐忍。”
“去国外好好待着,别招蜂引蝶,江太太。”
宋栖棠心上凄寒的重雪被烈火融化,手指一点点攥紧,任由他不知疲倦吻着自己。
——
游轮逐渐靠岸,阿群等人静候码头。
那声经过消音器处理的枪声模糊传到耳朵时,所有人皆是大吃一惊。
“快!”阿群大喝,健步如飞唤上身后保镖跳到甲板往声源处狂奔。
三两步跑上二层,目睹面前震撼的画面,阿群失声惊呼,“江先生,您怎么样?!”
相继跑到甲板的保镖无不勃然变色!
火红的太阳宛如皮球跃出地平线,海面泛着的碎金斜射女人身上,她眉目沉静,仿若也站在万丈光芒中,手持的银质手枪还冒烟。
对面,男人颀长身影倚着栏杆,深色衬衫瞧不出伤处,唯独皮鞋边源源滴落醒目血痕。
阿群忙查看他的伤势,大惊失色,“江先生,您受伤了!”
江宴行泰然处之,没管流血的左臂,把玩自己的枪,一语不发看向面无波澜的宋栖棠。
“江宴行,这一枪是你欠我,欠孩子的,从今天开始,你我之间不亏不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