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凄瑟。
前方头也不回的人影不慌不忙地远离视线。
彼此不到百米的距离,像相隔一辈子那么长,那么远。
印在脸颊的粉唇染着淡淡寒凉,却异常柔软馨香,尔后依依不舍离开。
江宴行沉静的俊脸一抹晦涩情绪掠过,余光不知从何处收回,淡然垂眸看着白薇。
白薇挽着他胳膊,眼眸晶亮,满眼蔓延的皆是爱慕而渴望亲昵的意味。
“我今晚特别特别高兴!”她认真补充,不由自主靠的更近,胸前诱惑的风光尽纳男人眼底。
江宴行凛冽的气场逐渐消散,岑寂的眼睫微动,映着橘色光影的侧脸倏忽迷离。
抬臂将窈窕的女人勾怀里,抱着她缓步走上台阶,低沉的嗓音烫得她耳根酥麻,“高兴就好。”
——
尚未走出别墅区,天空飘起濛濛细雨。
寒冷雾气如影随形,安静矗立路边的长灯斜斜拉偏宋栖棠身影,清静空旷的小径,除了她和她的影子,再无人迹,似乎连树影亦被悬挂的冰凇冻结。
“好冷啊。”她抱紧双臂摩挲着,喃喃,声音轻的连自己都听不见。
无聊地踩一脚自己的影痕,瞥到鞋面渗透的点点水珠,她才想起下雨了,应该要撑伞。
从包里拿出雨伞,伞骨清越的声响响在耳畔,使得混沌大脑忽然清明了许多。
别墅区没车打,她只能靠两条腿徒步走去站台。
可太冷了,冷得心底不时抽搐。
明明穿得多,那些嚣张的寒气却无孔不入钻进身心。
很饿,胃如同泄气的球,突然变得瘪瘪的。
宋栖棠左右环顾,脚步一转,迈向通宵达旦营业的便利店。
可能天气问题,便利店的生意比较冷清。
店员看到宋栖棠进门,殷勤地询问,“您要买什么?”
宋栖棠将伞立门口,随意扫视货架,抿唇瞅着花花绿绿的巧克力棒和水果糖。
水果糖的包装很漂亮,她不语,默默失神。
“您想要那些?”
“不用了。”宋栖棠叫住店员,又扫了两眼货架,发现没自己最喜欢的烤烟,索性指着一包爱喜的凉烟,“要那个,再给我一瓶水。”
店员替宋栖棠取出爱喜。
宋栖棠捏着打火机放烟盒上转身,纤细身形忽地定住,她驻足茭白光线下,眸色急剧变幻,唇线平直,眉宇间郁色浓厚,径自拿了桶康师傅。
“不好意思,我不要烟了,麻烦帮我冲泡面。”
捧着香喷喷的牛肉面安静落座,大片垂挂屋檐的水晶雨幕倒影瞳孔。
得等雨小点才能回家。
她给曾妮发短信,拜托她多照看一会儿夭夭。
暖气环绕,喷香面条吸溜到嘴里,寒意侵袭的身体总算慢慢回暖。
宋栖棠舒服地发出喟叹。
不再那么冷,但胃依然很空虚,她拢起碎发,塑料叉缠着面条滚两圈塞口腔囫囵吞咽。
“据悉,白色情人节当天,起跃集团旗下的HJE公司将正式推出‘Dream’系列的珠宝……”
“咳咳咳——”大团未及下咽的面条忽然堵住喉咙,她捂着嘴呛咳出声,涨红了脸,闷痛的感觉溃散胸腔,眼尾瞄到桌上的矿泉水,连忙拧开盖子咕噜喝了大口。
偏过头,挂式屏幕正播送着HJE的恢弘历史,奢华夺目的钻石广告似乎能令黑夜熠熠生辉。
宋栖棠泛红的目光紧盯那些璀璨首饰,握水瓶的五指不断收拢,瓶身发出清晰的卡茨声。
HJE,中文全名是高级珠宝。
众所周知,起跃集团靠做房地产与医疗器械起家,即便十多年前涉足珠宝业,各方面的综合实力比起宋氏,终究短板不小。
如今的HJE之所以拥有如此闪耀的地位,无非因为宋氏倒了,而它的领导者是江宴行!
昔年相较Dream,更受欢迎的珠宝品牌是2Y。
宋栖棠眼底腾起的水雾泅染骇人红色,颓然地闭眼,心脏犹如被无数只乌鸦啃食的腐肉。
2Y是自己妈妈亲手开创的品牌!
宣传语已经结束,可全身血液沸腾形成的巨大轰鸣不断冲击耳鼓,疼得脑仁像被刀子切开。
脑中生出成千上百颗小人头,嘶吼着,暴怒着,每张脸青面獠牙,极尽丑恶!
“别吵了!”她难耐蹙眉,扶住额头,艰难平缓自己剧烈起伏的心绪。
“小姐,您哪儿不舒服吗?”
宋栖棠摇摇脑袋,眼前黑红参半的斑点渐次消弭,视野终于恢复明晰。
“没事。”她深呼吸,枯坐几分钟起身,端着没吃完的面冷冷倒进垃圾桶。
外面仍旧大雨滂沱,天地缭晕的雾气汇成朦胧屏障。
手机蓦地振动,宋栖棠以为是曾妮,拿出来看,竟是陌生号码。
她接通,揿下按钮打开伞,迎着雨帘义无反顾走了出去。
“喂?”
嗞嗞的电流声流通,却不闻对方的丝毫言语。
宋栖棠狐疑地拿开手机,瞥眼满格的信号,再次将它贴近耳朵,“喂,你好,请问哪位?”
长久的静默糅杂寒气包裹神经,她心跳不觉一滞,内心深处猛地生出挂断电话的紧迫感。
“别挂!棠棠,是我。”那人赶在她仓促断线前出声,“你过得还好吗?是不是出来了?”
宋栖棠屏息,瞬间青白的手指绷紧,再绷紧,险些抓不住伞。
羽睫慌乱地扑下暗影,头晕目眩的恶心感再度死灰复燃。
她呼吸急促,砭骨的凉意霎那刺中柔软脏腑,不假思索掐断电话。
周牧远?
他怎么会晓得自己的消息?
在这个倒春寒疯狂肆虐的凛冽夜晚,铺天盖地的恐慌宛若囚笼围困宋栖棠。
拖着疲软步子踉跄往前,心尖蓦然发颤,恍惚侧身,眼眸寂寂的光芒渐次湮灭。
从她的角度,依稀可见那栋别墅的一楼关掉了灯,二楼的卧室灯火通明。
相拥的人影投射纱帘,浑然一体。
——
卧室弥漫着红酒与蛋糕的甜香。
“想什么?雨有我好看吗?”
白薇笑语盈盈,自后环住江宴行劲窄的腰身,柔曼娇躯轻蹭着那根清举脊骨。
江宴行单手抄袋,一手控着酒杯闲适把玩,古井无波的眸凝望窗外连绵的透明帘幕。
“想女人。”他移目,言简意赅,平淡语调听不出情绪。
白薇咬唇,被今夜的温情蛊惑,胆量比平时大,嗔怪地收紧纤臂,“哪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