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巷陌市井遇见,几人均不约而同一怔。
纵横交错的梨形小灯泡垂吊半空,悠悠折过街边斑斓霓虹汇聚成五光十色的光屏投落,隔绝彼此短促相接的视线,却又和谐地笼住分别置身对立空间的人。
“江叔叔!”女孩儿欢快的呼唤使凝滞的气流重新恢复流动。
宋栖棠樱唇微抿,清眸掠过异芒,平移着落定远处的水果摊。
那端,男人把玩打火机的动作一顿,朝夭夭轻浅扬唇,深若寒潭的目光瞥向避开自己的女人。
异于平时的商务风,江宴行今晚里面穿白T,外套黑色休闲西装,水洗牛仔裤勾勒长腿结实的线条,再搭配不太短的寸头,不仅显得清爽减龄,还很具型男范儿。
间或可闻路过的女生议论他出挑的长相。
隋安抿唇,下意识看眼脸色水波不兴的宋栖棠。
场面瞬间尴尬,进退两难。
眼见后头拥挤的人潮往前推,隋宁讪笑着开口,“不如……”
刚开头,她朋友已经擦着围裙跑来,“我给你们留好位置了。”
陆皓谦含笑的声音接踵而至,“七妹妹,这么巧?”
宋栖棠神情如常,“是啊,真巧。”
隋宁一滞,于是那句“不如我们换地方”只能囫囵吞回喉咙。
隋安不露痕迹打量江宴行三人,各个穿着精致考究,大概是同一个阶层的。
七妹妹……
无声咀嚼这热络亲切的称呼,他低头,复杂的神色一点点爬上脸孔。
宋栖棠的表情滴水不漏,牵着夭夭抬步,“走吧,反正都来了。”
等挨近老板娘预留的座位,她微愣,身形僵了僵,平静的面具终于浮出几不可见的裂缝。
小吃店生意特别红火,谈得上座无虚席,桌椅快摆到外头过道,塑料凳横七竖八。
他们这桌恰巧相邻江宴行那一桌,比上次东北餐厅的桌位还离得近。
简直让人无力吐槽。
余光扫到他踩在桌梁的白板鞋,她眨眨眼,心思涌起,脚尖从容一斜,换了夭夭身边的座位。
落座前,隋安从桌上卷纸筒里抽两节卫生纸递给宋栖棠、隋宁,尔后亲自帮夭夭擦凳子。
宋栖棠擦干净坐凳,温声,“谢谢。”
“跟我还生分。”隋安最后一个坐下,拿着菜谱问宋栖棠,“她家不少招牌菜,你想吃什么?”
“我随便。”宋栖棠摸夭夭脑袋,笑说:“喂饱小馋猫才是我的首要任务。”
夭夭舔了舔波板糖,鼓起腮帮嘟囔,“我要吃肉肉,我的南瓜粥在哪里?”
“小家伙逗死人,”隋安忍俊不禁刮刮她挺翘的鼻头,“南瓜粥还在厨房,一会儿来。”
隋宁尽量忽视右上方的江宴行,认真翻菜谱,“先来一盘锅包鸡柳,蒜薹大羊排配腰子也不能少,夭夭喜欢吃瓦缸烤肉,栖棠爱吃鱿鱼,我们今晚都尝个遍。”
宋栖棠略微思索,忽道:“我想吃崔记爆肚,麻酱放多点,章鱼小丸子来一盘。”
隋安很热情地推荐,“小丸子烫过鸡蛋黄外皮很酥脆,浇上酱汁,咬一口,保证你流连忘返。”
“还想吃什么?尽管点!”
“啧啧,平时怎么不见你对老姐这么大方?栖棠,你放心大胆地吃,吃穷他!”隋宁笑吟吟叫老板娘端四碗南瓜粥,又征询宋栖棠,“喝啤酒还是菠萝啤?”
慵懒靠着椅背的江宴行眼睫轻闪,指骨扣着酒罐,慢条斯理呷口啤酒,流畅的喉结线条若有若无起伏,涩醇酒液润湿唇舌的霎那,果然听见背对自己的女人答:“菠萝啤。”
隋安看了眼宋栖棠,忍不住提议,“酸奶吧?你们两个女孩子少喝酒。”
宋栖棠淡笑不语。
隋宁满不在意地接腔,“栖棠不爱喝酸奶,再说了,咱们滨城人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图的不就是畅快?菠萝啤度数不高,倒是你,你要开车送我们回去,别喝酒了,喝饮料。”
四人相谈甚欢,气氛格外融洽。
旁边的叶凯风目睹这幕,鼻腔里哼出长长的一声嗤笑。
人都是奇怪的动物。
不喜欢宋栖棠一回事,得知江宴行对她的付出之后再瞧见其他男人向她献殷勤,难免意难平。
挑剔的眼神自上而下逡巡隋安,他撇唇,“太嫩了。”
有江宴行珠玉在前,接近宋栖棠的男人难免落下乘。
江宴行未置一词,挑开烟盒,低颌叼根烟抿唇间,银色机壳倒影他深敛眉目,脸庞染着些许凉意,咔哒轻响,一簇炽烈的火苗摇曳,火星映出男人虎口纹路,将他眉弓覆盖的阴翳照亮。
陆皓谦警告地瞪叶凯风,抬眸,被宋栖棠身侧活泼可爱的小姑娘吸引。
脑海闪现宋栖棠上次在轿厢的话,大概猜到那小丫头便是宋可馨女儿。
服务员上了份红烧牛排。
叶凯风举起筷子,眼睛来回扫视一左一右沉默不语的男人,轻咳,“我给你们讲个段子。”
“我给狗牛排,狗跑去挖坑,本来以为它藏牛排,没想到它竟然挖出一包黑椒酱!哈哈哈!”他眉飞色舞地拍桌,朗声,“好笑吗?网上受欢迎程度蛮高的!”
江宴行眼皮都懒得掀,盯着烟盒印制的富春山居字样若有所思。
陆皓谦已经不愿再评价叶凯风的双商,不冷不热扯唇,执筷夹牛排。
叶凯风自讨没趣,喝了口闷酒,心里更埋汰宋栖棠太讨嫌。
——
不同于这一桌的沉闷,另一桌的氛围依然活跃。
夭夭扑闪着睫毛瞅隋安,“安哥哥,我们大后天开学,你也要开学吗?”
南瓜粥上桌,隋安端了一碗,试试温度,最先推到夭夭面前。
“嗯,五一陪夭夭玩,我请你去海洋公园,小心烫。”
夭夭萌萌地托腮,“好哒,我会想你的哦!”
说完,她漂亮的瞳珠闪耀,小手笨拙撕开木勺的塑料袋,补充道:“我和糖糖都会想你的!”
隋安瞥了眼宋栖棠,眉宇间暖意洋溢,笑容更深,“我也会想你们。”
尾音未消,他温和放缓语速,望向宋栖棠的方向,英朗轮廓由柔情笔触描绘,“特别特别想!”
看似是回答夭夭,实则醉翁之意不在酒。
江宴行淡漠低眸捏扁香烟,唇线凌厉,眉峰沉压,胸口迅速澎升的胀意纠结一股邪火衍生的郁气像石头挤着心脏,极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