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行驶过神户深夜的街头。
繁华热闹的景象中,霓虹闪烁,人流如织。
宋栖棠久久凝望那家商店,眉骨拢起浅浅褶皱,忽明忽暗的眸色潜入大片暗翳。
“你怎么了?”隋宁察觉她的异样,同样往后面看去,目之所及全是满脸铺笑的游客。
“没什么,好像看见熟人。”宋栖棠转身,忍不住又回眸瞥第二眼,眉心依然蹙着不松。
隋宁挺长时间没见过她魂不守舍的情态,一时好奇,“熟人?”
宋栖棠靠回后座,眼睛盯着后视镜,“我爸以前的亲信之一,也是宋家的大管家。”
“他们不是逃到海外了吗?”说完,隋宁失笑,“这里也算海外。”
“你想找国内黑客,我刚问你曾妮的老公楚添怎么样?”
她们去T国已然两年,隋宁回过一次Z国,和曾妮还保持联系,只不过宋栖棠没再多关注。
“不行。”她不假思索,眼皮都没抬,淡淡启唇,“毕竟没再生活一个城市,我们了解有限,稍微出点差错很容易惹麻烦,再说,楚添我有印象,性格还算正直。”
隋宁领会她的潜台词,抿抿唇,“抱歉,是我感情用事。”
宋栖棠分出余光看她一眼,脸色淡静,言词没几许温度,“人是感情动物,用不着道歉。”
“江家的资料传过来了?”
隋宁取出笔电,指尖飞快敲键登录邮箱,“你从回T国的那天起就叮嘱他们留神江家的动静,虽然不是事无巨细,也没错过多少大事小情。”
宋栖棠有点疲倦,拔掉绾发的簪子,身躯偏向车窗,“江唯礼的老婆邵琼下周去普吉岛对吧?”
“江家叔侄的身体不太好,江御前年回的国,邵琼确实打算去普吉岛的寺庙参拜。”
隋宁支吾其词,“江唯礼害死阮姨,你准备怎么办?”
“礼尚往来。”宋栖棠细白的手指拈起发簪沿着轮廓滑动,微微闭目,“能不经我的手最好,其实邵琼挺适合,她妹妹以前想做我爸后老婆,被我酒宴上泼红酒,邵琼骂我妈短命鬼。”
隋宁拖动鼠标,看到江宴行携女伴出席酒会的照片,下意识关掉页面,讪笑,“你蛮记仇的。”
“不记仇,要么心胸宽广,要么没实力睚眦必报。”她意味深长接腔,话锋忽而一转,“明天江竞尧代表HJE?”
“是他,两兄弟最近斗得风生水起,邱家十多岁的侄孙前年跳伞摔死,他们还在灵堂起了冲突,至于江连翘,可能要选一派站队,不然得当夹心饼干。”
宋栖棠不置可否,依旧垂着眼养神。
良久,朱唇翘起弧度,“生养一个孩子那么大又挂了,蛮可惜,不过死的妙。”
“不管江家还是起跃,他们的分歧越大对我们越有利,AN的分部马上会筹备妥当。”
——
近两年,国际珠宝的市场竞争激烈,某些拥有矿场的地区不断爆发战争,钻石越发珍稀。
神户举办这场珠宝展会,目的是把所有珠宝商拧成一股绳,尽可能遏制趁机抬价的非法交易。
漫步穿过华光璀璨的展厅,沿途都有人近前寒暄。
宋栖棠同他们礼貌握手,示意助理交换名片。
她入狱之前在业内虽小有名气,却没太多代表性作品。
磨砺一年半才真正推出自己苦思多时的“IONE”。
钢化玻璃柜前,聚集的设计师正低声讨论她设计的珠宝。
不同其他女设计师的柔美风格,宋栖棠走的路子借鉴了许多建筑特点,棱角分明不失端庄雅致。
受众明显是高端消费群体。
“宋小姐的设计理念非常独特,以前怎么没在比赛上见过?”
“想再多沉淀自己,这次的展品拿出来,其实经过很久思想斗争,希望各位前辈多包容。”
宋栖棠微微鞠躬,挑了几样展品严谨谦逊地做出分析,脸上流露恰到好处的崇拜。
交谈结束,她带着隋宁往大厅另一侧去。
隋宁环顾左右,组织字句,“你的东西一看就很贵,会不会有距离感?我们看到的珠宝广告,造型不是星星就是月亮,很讨女人喜欢。”
“我们卖的是钻石,并非铂金或者黄金,真正高端的钻石……”顿了顿,宋栖棠没把话说太透彻,淡笑,“男人买钻石是讨好女人,女人买钻石是奖励自己,造型当然不一样。”
“立体冷硬的设计造型能满足女人骨子里的征服欲,她们渴望自己变得与众不同。”
隋宁似懂非懂。
似无意驻足属于HJE的展位,宋栖棠悠闲抱臂,若有所思端详那些闪亮夺目的珠宝。
“宋小姐慧眼独具,看出什么名堂了?”
宋栖棠言笑晏晏,没侧首,视线衔接镜面反射的另一双狭长眸子。
“名堂不是用来看的,直接闹更合适。”
她这才不慌不忙转过脸,看着戴墨镜的男人,缓声吐字,“好久不见,江大少。”
“别来无恙,宋小姐风采依旧。”江竞尧摘掉墨镜,扫过她干练优雅的穿着,异色眸光闪了闪,“他乡遇故知,不知道我有没有幸请你吃顿便饭?”
——
环境高雅的日式包间内,屏幕放着歌舞伎表演。
宋栖棠跪坐在软垫上,慢条斯理吃料理。
江宴行打量她斯文的吃相,深眸定格她左眼下方的泪痣,唇边泛起悠长况味,“我们应该八年多没见过?美人就是美人,经得起岁月洗礼,如今宋小姐比过去更迷人几分。”
“你们两兄弟瞧着斗得你死我活,实际有一点格外相似。”
宋栖棠吃完天妇罗,掀眸盯着江竞尧英俊的脸,似笑非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是八年零一个月又二十天。”她拿起餐巾印了印嘴角,清莹瞳眸沁出一抹凉薄。
“我们相似可不算好事,至少,我不会玩弄女人感情再把她送监狱,太龌龊卑鄙了。”
江竞尧脱了西装,即便跪着也很高,挺拔身姿遮住些许灯光。
他替她斟清酒,“你数着自己离开故乡的日子,可见相当恨江宴行。”
“平心而论,我待你们姓江的没什么好感,全是一丘之貉。”
宋栖棠轻轻抿一口清酒,直视气质文雅实则阴骘内敛的江竞尧,哂颜,“少拐弯抹角,我很忙,给你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