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午三点,料理完阮秀珠的事宜,宋栖棠与隋宁结伴去儿童医院探望夭夭。
超市里,隋宁在挑水果,不时过问宋栖棠的意见。
“隋安一会儿来,他同学找他帮忙装电脑系统,夭夭生病要口味清淡,我买点圣女果给她吃?”
半晌,身边无人接腔。
隋宁疑惑转眸,宋栖棠静立一侧捣鼓着手机,神情若有所思。
“喂,干嘛?”她好笑,手肘撞撞宋栖棠胳膊,“阮姨手术成功,你怎么还心不在焉?”
宋栖棠飘忽的眼眸逐渐色调沉淀,将手机装回包里,“没事,你刚问我要圣女果?可以啊,那小家伙天生馋猫,除了糖,只要好吃的都爱,不太挑。”
隋宁忍俊不禁,“没你这么吐槽自家外甥女的,不过夭夭确实很馋。”
说着又瞅一眼宋栖棠,似乎吞吞吐吐,可触及她安然淡美的侧颜终究压下话茬。
两人到前台结账,旁边的年轻顾客低声议论钱大庆的丑事。
隋宁没去过庆鸿酒楼,闲着无聊听了一段,乐得合不拢嘴。
“这人是不是脑残?这么冷的天裸着睡厕所,如果待外头,几分钟能冻成大冰棍,土生土长的滨城人连这点常识都不懂。”
宋栖棠眼波荡漾,漠漠扬唇。
细看,笑意却不达眼底。
——
医院人流如梭。
落后隋宁一步进门,宋栖棠侧眸,瞥到有工作人员挂横幅。
依稀望见学术交流大会之类的字样。
她没放心上,把手交给隋宁,由她扶着进轿厢。
“夭夭是住几楼?”
“十。”
轿厢出去一个病患,只剩她们两个人,隋宁揿下电梯键。
“你脚要紧吗?反正都到医院了,不如看一看?”
宋栖棠摇头,“崴伤而已,昨晚搽过红花油。”
话赶话,隋宁随口道:“十楼好像是特护病房,那谁的安排?”
耳畔沉默两三秒,一声闷闷的“嗯”溢散,不甘不愿,鼻音哼出来的字。
隋宁知趣摸摸鼻子,想起隋安的落寞,无奈熄了继续八卦的心思。
“叮——”双门即将合拢之际,忽然再次滑开。
宋栖棠站右边,正垂眸盯着地面,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听见隋宁的低呼,尚未抬头,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便先扑进视野。
近处的地砖光可鉴人,映出对方英俊深敛的眉目以及淡然而倨傲投向自己的视线。
微妙的腻味骤然划过心头,她昂首,从容掀眸,衔接江宴行寒淡的眸光。
仿佛有一圈涟漪自彼此交接的四目扩出弧形,静静震荡空气。
宋栖棠余光微偏,一愣,眉骨隐晦地浮出起伏,红唇抿了抿,脸上表情颇为复杂。
那人也没料到会偶遇宋栖棠,意外过后,开场白显得不太庄重,“小公主……”
冷不丁瞥了眼身旁气势冷峻的男人,他掩唇轻咳,连忙改口,“七妹妹,好久不见。”
久违的称呼令宋栖棠晃神霎那,指腹研磨,睫毛徐徐一颤,笑道:“陆少,好久不见。”
江宴行面露哂然,目不斜视踏入轿厢,抬手摁电梯键。
隋宁唯恐他也去十楼,急忙踮着脚争分夺秒觑一眼。
发现是十三楼的行政办公区后立时如释重负。
这做贼似的举动被陆皓谦容纳眸中,不觉失笑,转身驻足,双手掠过卡其色风衣闲适插裤袋。
“你朋友?”
宋栖棠眼尾顺着他下颌示意的方向轻瞥隋宁,淡淡地应了,并无做介绍的意思。
见状,陆皓谦眉眼一深,未再多问。
两个男的人高马大,感觉一下子填满了轿厢。
尤其是江宴行,气场本身足够凛冽,眼下不言不语的模样更让人发憷。
宋栖棠不露痕迹往旁边挪三步,完美避开他几近覆盖自己的身形。
扭过头,笑睨着陆皓谦,神色自若地寒暄,“陆爷爷还好吗?什么风吹来了陆少?”
“挺好,能吃能睡,就是……”
顿了顿,陆皓谦意味深长看眼宋栖棠,又忍不住暗瞅松领结的江宴行,直接跳第二个问题,“我来参加学术交流会,你呢?”
宋栖棠无视江宴行,坦言,“我外甥女发烧。”
“你外甥女?”陆皓谦眼底的错愕一闪而逝,下意识睃向江宴行。
其实他晓得宋可馨生过孩子,之所以用疑问的语气无非欲盖弥彰。
毕竟他无意中踩雷了。
江宴行未置一词。
“可馨的孩子。”宋栖棠笑容温凉,依然懒得给江宴行半个眼神,淡声解释,“今年五岁了。”
顷刻间,原先本就低压的氛围风云突变,汹涌着无形暗潮。
隋宁只能无语望天,懊恼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陆皓谦脸色莫名,往鼻梁随意推镜框。
“小孩子娇气,发烧生病不能疏忽,假如送医不及时,很容易引发别的毛病,她住哪儿?我抽空看看,咱们好些年没碰面,改天我请你吃饭。”
宋栖棠笑不露齿,“还是我请你吧,你留个联系方式给我,我最近有些忙,估计没时间。”
江宴行始终没开腔,薄暗目光偶尔划过镜壁,轮廓清绝,眉梢眼角流淌悠长的冷讽。
“行,加微信。”陆皓谦拿手机,可轿厢信号弱,略一思索,抽出张名片递给宋栖棠,“我这小半个月都留滨城开会,有事随时找我,我不关机的。”
宋栖棠接过名片,颊侧酒窝浅浅凹陷。
十楼到了。
她向陆皓谦轻声道别,径直越过江宴行出去。
衣袖若有若无刮擦他的西装,幽若的香气淡漫。
大群人鱼贯入轿厢,身后的双门再度合闭。
隋宁回头瞄,啧声感慨,“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比江宴行攻击性更强的男人。”
“是给你做过保镖的缘故?我还记得他上次开车抢人的时候,简直难以形容那种气场,太强劲了。”
宋栖棠嗤笑,“他是我爸爸亲手训练的接班人,当然不简单。”
隋宁沉默,突然特别好奇宋栖棠的过往,“刚刚那个陆少为什么叫你七妹妹?”
“我名字有‘栖’,以前一个圈子里的好朋友要么叫我棠棠,要么叫我七妹妹,又或者……”宋栖棠恍惚一瞬,脸庞弥漫惆怅,喃喃,“叫我小公主。”
“所以,你们从小认识?”
“不,”宋栖棠将手中名片塞到包包最里层,唇角弧度勾得极其冷,“因为一件事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