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西域的风俗与内地终究是有许多差别的,更何况李洛秋从来便不看重这些,对于这位估计是性情绝非常人可比的西域一叟亦是见怪不怪。
张天宇显却是不同的,他自小受着各种礼仪的束缚,更容不得别人对他如此傲慢,何况心底里还多了一重对这位传说中的神医的极大抵触与厌恶。
自然而然的多看了西域一叟几眼,那眼神虽然凌厉,却不曾这位老大夫身上凑效。
那老者似是得了近视症一般,只是翘了翘灰白的胡子,并不曾多言,却也并未向他的气势妥协,仿佛正在与某些人赌气,眼珠子更是不耐烦的转来转去。
最后,索性将脖子转向了一旁,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院落一隅的一束开得正艳的鸡冠子花,好似那里寄托了他的全部情感。
进得屋来亦是如此,在众人分宾主落座之后,端着手中的一盏香茶,半天不错动一下眼珠子。
李洛秋知道此类学者,虽然看似高傲,但其实果脯其性子单纯的,他的所思所想全暴在脸上无一遗漏,根本不会与人勾心斗角。
但也往往是此类人,对于赏识自己的人会愚忠愚孝,因为被有心人利用,甚至会为自己的愚忠付出惨重的代价。
如果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的话,想来会出现意想不到的结局,比如眼下。
虽然是用毒高手,但也绝对算得上是一个人才。
只是,眼下尚切不知,在这接二连三的一连串事件中,西域一叟所扮演着的究竟是何样的角色!
一向爱美,似美貌如生命的琴柳,此时躲在帐子内,连一寸皮肤亦不曾露出,躺在里边嘤嘤啜泣着,声音更是凄凄嘤嘤:“王爷,王妃,妾身如今被毁了容貌,不敢出去吓人,且恕妾身无礼了,还请多多担待则个。”
宇王显然是见过她生病后的狼狈相,冷着一张脸站在一侧,扶着李洛秋的手,便是连座也不肯坐一下。
李洛秋想象不到琴柳如今的样子,心里只是想着,再难看还能抵得过萧玉环吗?
声音亦是懒懒的说道:“琴姑娘当真是个懂礼数的人,心也是善良的,知道自己变丑了,怕吓坏了旁人,躲在里边也是情有可原的。吾辈又岂能有怨言呢?”
一旁的王爷们都还未答话,倒是那位西域一叟横了她一眼,翘着胡子,颇有些生气地说道:“病人从来都是苦难的代名词,这位夫人万不可对病人如此刻薄!”
李洛秋笑眯眯的望着那位西域一叟,心里非但不气,看他忽然翘了翘胡子,反而感觉极为的好玩。
倒是宇王一直看这老头不顺眼,听他如此对待李洛秋,脸色倏然一变,厉色道:“你这老头,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也不看看眼前的都是何种样人,还对本王的王妃出言不逊,怕是不想活了吧?”
张天宇的话甚是薄冷,在这盛夏的季节令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之一寒,那位西域一叟显然不曾想到他会对自己如此无礼,梗着个脖子,大瞪着两只眼睛,刚想有所争辩,生怕事态扩大化的宁王出来打着哈哈道:“皇兄,这位可是小弟花大力气请来为琴姑娘治病的大夫,平时也没见过大世面,不可为他气伤了身子。”说话间宁王又顺手拍了拍西域一叟的手臂,给他递了个眼色,声音沉冷的说道:“老大夫既是来看病人的,如何来的那些脾气?还不快看看帐子中的病人情况,病情可否如你所料的那般难缠?”
那个如同一只斗鸡样梗着脖子的犟老头,听了宁王的话,再不多言,走近琴柳的帐子,声音还算温和地说道:“还请姑娘伸出一只胳膊来!待老叟替姑娘看诊!”
琴柳在帐子内抽抽咽咽地说道:“大夫,如今妾身虽病体缠身,好歹还是宇王爷的女人,岂可随意与人有肌肤之触?还是让丫环们拿进一根红绳来,悬丝诊脉吧!”
李洛秋早便听说过悬丝诊脉,只是先前那位老御医行诊的时候,也未发现有何奥妙处。内心里无比纠结的想着,眼睛不自觉间瞟了张天宇一眼,发觉到李洛秋眼神不对劲的张天宇,暗暗嘀咕了一声:难不成当初还真让这丫头看出过什么端倪吗?
心底便有点发虚,握着李洛秋腰肢的手,不禁收缩了一下。
从无真正领略过悬丝诊脉之精华的李洛秋,伸长了脖子,当真想大开眼界了。
正当她伸着脖子,瞪着眼想一窥究竟的时候,只见西域老叟老脸一黑,用极不和谐的声音说道:“老叟乃一乡野村夫,岂懂那些玄奥之术?老朽不才,所懂得的是望闻问切。若然姑娘当真信不过老叟,就此别过了!”
早便看出这老头子脾性梗直,不成想,竟然拽到了这种程度。
在场众人,包括那两位王爷,听了这西域一叟的话后,似是都未料到,都是深吃一惊。
想那些与皇室诸人诊脉的医者,哪个不深暗此术?哪个敢暗窥王爷的哪怕是个侍妾半眼?更不要说是这所谓的肌肤相触了!
不想此老儿竟是如此不通事理,当真让不曾想到会出现如此变故的宁王亦是下不来台面了。
宇王更是深沉了一张俊脸,心里当真可恼。
不肖说琴柳如今是他王府中的侍妾,是他的女人,便是这王府中的一草一木又岂能任人违规?这是个原则问题,是关乎宇王府他宇王爷的脸面的大问题,与病症无关。
心里的火气越发不可遏制,当真是忍无可忍,正待发怒之时,忽然感觉斜依在自己身上的李洛秋身子竟是如发摆子般,一抖一抖极力隐忍着,极为痛苦。
从来不曾见李洛秋如此开怀过,甚至从不曾真正看她笑过的张天宇,看她憋的俏脸飞红,好似要忍出内伤的样子,一时间竟是“扑噗”一声笑出声了。
一只大手紧握着她不堪一握的盈盈纤肢,举止暧昧的在她耳边喷着热气问道:“爱妃,真的有这么好笑吗?”
李洛秋心里感觉笑的痒痒地,忍着心底的憋笑,略做缓和后,头略向后靠了靠用只有他们两人方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老顽童,绝对是一个老顽童。”
那厢宁王看西域老叟当真发了怒,心里不禁一阵冷笑:琴柳这女人也真个是会做作的,若不是感觉她还有些用处,且这女人的身子也着实销魂。如何肯亲自请来这位怪里怪气的老头,为她诊病?偏巧这婊子还真的如同贞妇烈女一般,真是不知道二皇兄与她在床上是如何颠鸾倒凤的。
而一想到她与别的男人可能发生过的热烈场面,不禁咬牙说道:“琴姑娘,若是你想终生保留那张无法示人的面孔,本王与西域老先生倒真的要先行离去了,从此再不会关涉其它与你相关的一切事由。”
一直在床上抽咽的琴柳虽极力想要表现出自己不输于这个时代任何一位大家闺秀的得体举止,但更懂得把握时机,此时她更知道,如果真的让这位宁王爷甩袖离去,只怕是自己以后永无出头之日了。
心里大急,遂咬牙说道:“既然大夫与王爷如此言讲,那琴柳就得罪了。”
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帐,隐约处,只见琴柳坐起了身形,不再顾及周围人的目光与注视,忽的一把将落地的床帐掀至一旁。
正与所有人一般,都想看个究竟的李洛秋,大伸了脖子,亦想看个明白这能够使得,听说这几日一直连床帐都不肯掀开一角的琴柳,到底被病痛折磨成了何种样子,她得的究竟又是何种不可见人的病症。
粉红的纱帐被开启,未及看个仔细,李洛秋只感觉眼前一黑,身子便被人拖至屋外。
屋子之中,只听得一个日常服侍琴柳的丫环尖声叫道:“妈呀,有鬼啊!”
本来还想看个究竟的宁王,此时竟是吓得一个健步飞身跨至院外,脸上一阵青紫不定。
屋子之中的西域一叟想必是个见多识广的大夫,并且一直与人体试验那些绝种的亦或是他自己新研制的毒症,一直未听到他有何反应。
许久之后,正当所有人都在佩服着这位西域一叟的超乎常人的定力与忍耐性的时候,忽然听道那个老叟颤微微地声音:“老朽活了六十有余,世间病症千千万,何样的不曾见过,而姑娘这般的样子确属首次,你,你,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屋子之中的琴柳声音倒是平淡了起来,却也透着惨人的寒凉,哑着嗓了,不愠不火的回道:“早说了不想吓着大家,非要强迫于我,这又是何苦来着呢!”
众人惊世骇俗的表情虽然成功的勾起了李洛秋的好奇心,而且从张天宇及时将自己拖曳出来的表现看来,琴柳得的确实是较萧贵妃更厉害的病症,不然,如何会吓到这位制毒专家西域一叟呢?
本想继续观察一下的李洛秋,被张天宇不容分说拖至了小院之中,沉着脸对一旁的小翠吩咐道:“还不带你家大小姐回屋?”
又转身对一旁的下人吩咐道:“看来琴姑娘的病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的了,既然宁王爷已经将人请来了,为便于照顾琴姑娘,在西跨院收拾两间客房,请西域老先生暂且住下,不知宁王可有异义?”
刚才还白着一张脸的宁王听了张天宇的沉着应对,慌忙点了点头,却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了。
以西域一叟的脾气,设若真的碰到了疑难杂症,即使你用九匹马怕只是都无法令其回头的,何况自己确实想治好琴柳的病,虽然也确实恶心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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