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小翠继续唠叨下去,李洛秋极其不雅的翻了个身,不再理她,索性直接趴在了床上,舒服的说道:“这夏天啊,天气闷热,早上却是不凉不热的,正是睡觉的好时辰。”
小翠当真是拿这位与尘世不能合流的大小姐无有办法了,在屋内无计可施的转了一圈,猛然看到了桌角处扔着的张天宇晚上留在这边的那件衣服,抖开一看,“唉哟,这件衣服都污成了这样,想来王爷扔在这里是不想要了,虽不知为何料,应该是上好的,奴婢把它直接扔给落荷园的下人们,好歹让她们做鞋的时候,把好的地方做成鞋面亦是好的。”
这话不说尚可,一经提起,将正想要与周公重新拥抱的李洛秋吓了一个愣怔,身子一拨愣,坐了起来,身子一长,劈手夺过小翠手上的衣服,惊叫一声,“我的姑奶奶啊,险些要了我的命了!”
小翠从没见她如此着过慌,眨巴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犹似不解的指着那件污了大片墨迹的衣服,“大小姐,这样的衣服是洗不净的,以咱们家王爷的身份,是如何也不会再要穿上身了,如何不物尽其用打赏给下人们呢?”
李洛秋抱着手里的衣服,再三翻看了一番,亦不解释,只是说道:“休得罗嗦,我且开些材料,你去外间替我买回便好。另外,到厨房让人熬一小锅小米饭,要那种不稀不稠的。”
小翠望着怀里抱着张天宇的那件长衫,手提墨宝在桌上磨砚书写的李洛秋,没再与她争辩,只是犹自不解的说道:“这些事情,奴婢吩咐小丫头们去办便可,只是王爷的这件衣服,大小姐要亲自清洗吗?”
李洛秋将衣服扔至床头,头枕着双臂,一脸幽然的说道:“出来混的,早晚是要还的,欠下的债,做错的事,自己不洗哪个来洗?”
小翠看她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相,扑哧一笑,“看大小姐的样子,象是受尽了委屈,没记得咱家王爷有亏待你呢?也罢,左右是将衣服放在这里了,大小姐不想自己亲自动手,奴婢也不肖送至洗衣坊,我来替你洗来也罢!”
李洛秋看小翠撸胳膊挽袖子的就真的要将这件衣服置于水盆中,这下是真的慌了,忙不迭的护住说道:“当真使不得,你且将我刚吩咐下的事情交于小丫环去做。咱们落荷园里南墙根处不是有一眼水井吗,回来时打一桶清水进屋来,稍后,我与你讲讲这件衣服的来历。”
小翠虽不知李洛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心思铁定了,自己家大小姐所出之语必定是有道理的,也坚信她指的方向从不会错。
再回屋时,果然拎了一桶清水。
李洛秋伸手试了试,果然带着新打出来的井底的温度,当真与地面上的水温不同。
取了搓衣服的盆子,将那件衣服浸在水里,轻轻柔柔的揉搓了几下之后,方才说道:“这衣服看似普通,一般人想来亦不过是寻常的丝缎,其实不然,这种丝织料子叫做天蚕丝。”
看小翠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李洛秋扑哧一笑,“其实我一开始也不敢确定,但昨夜王爷说这是皇上新赏赐的,加上以前曾经见过几次,心里终归有些印象,如今看来确实不同于其它丝料,想来就应该是了。”
想起昨夜张天宇无端的轻薄,李洛秋脸色微变,两朵粉晕悄没声息的飞上脸颊,低头却又佯做无辜,盯着盆子中的衣服继续说道:“这天蚕丝吗?怎么和你讲呢,就比如说蜂有蜂王,一窝之中,蜂蜜虽甜,虽香,但远不及蜂王浆的百分之一。这天蚕丝亦是可以做此理解的,想来那些个蚕茧蚕丝虽然珍贵,终不及蚕王产下的蚕茧名贵,据说,设若要产出如王爷这般的衣服,起码要十年时间方能够。这种衣服丝质极其的轻薄,穿在身上,细柔光滑如无物般,虽盛暑不能生汗。世间虽黄金千两亦未必能寻得一两件此种料子,你说是珍贵还是不珍贵呢?”
李洛秋的一番话,却说的小翠早大张了嘴,大瞪着一双眼睛,哪里还能够回答得出声?一双伸出的手似是想触抚一下那件天价蚕衣,在身上反复揉搓了两下之后,方敢轻轻抚摸,嘴里是啧啧赞叹着:“小姐一提,这果真是与众不同呢!”
想起昨晚上自己暑热难消,张天宇却极淡定,李洛秋恨恨地想着:这些皇子皇孙们的身上哪一件不可抵世人的千百件衫子?
不怪乎他会淡定如常,究其根本他自己不热呢!
“大小姐,奴婢真是有眼无珠,那如果真让那些粗鄙的下人做了鞋底料子,还不被王爷咔嚓了我的项上人头啊!”想起方才自己的无知与险些造成的错务,小翠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说话间用手在自己的脖间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
李洛秋苦笑一声,心道:他倒也未必真难为了你,只怕是我却脱不得干系了!
遂又说道:“这种衣服洗涤亦是不同于其它任何一种布料的,娇贵的很。无论暑夏,洗必用新打出来的井水浸上半个时辰,动作一定要轻揉,晾必晾在阴暗处,不能在阳光下暴晒,如今这个时候,设若晒在屋外,哪怕是觑着一丝阳光,亦会变色的。因这种料子着色极难,白色又极尽污染,是故,多用青色。”
小翠一脸崇拜的望着李洛秋,忽扇忽扇眨巴着大眼睛,“大小姐真聪明,当真是世上少有的奇人!”
李洛秋垂着眸子,让毛绒绒托睫毛挂在眼皮之上,构成完美的团扇状,心里却是想着:我哪里又是无所不能的呢?可也是巧了去了。这种衣服父王白临仙也有一件,平时宝贝的很,极少上身,每当需要清洗的时候,狼后必亲自动手。那时候自己年纪尚小,虽有成人的智商,究其根本不知道是不是生理的原因,行为还是有些小孩子气,常常坐在她的身旁不解地问道:“母后,因何父王的这件衣服你要亲自打理,是信不过下边的侍女吗?”狼后温的的眨着璀璨如星的眸子,笑道:“不关信不信任的事情,你父王活了这一千多年方才得此一件天蚕衫,宝贝的很,哪里就敢假手他人?......"这之后,她开始一点一点知道了天蚕丝,知道上有关天蚕丝的来历与清洗方法。
并且一次不意中,狼王不慎碰洒了墨汁,溅了一身,当时那一脸的懊悔相,至今仍记忆犹新。当时她心里便在想着,若是哪个不开眼的小妖做下的祸事,只怕是要人头落地了,可幸的是他自己不小心弄成的。
当时自己亦是本着死马当活马医,把狼王扔掉的衣服重又捡了回来,依着自己的一点经验,当做了试验品,最后不成想,竟然真的洗掉了墨渍。
当她将衣服清洗整理干净,熨烫一新,呈现给狼王之时,狼王眼睛里的笑意充溢了整张脸,在她的额头一吻,拉着狼后的肩笑道:“梓童,瞧瞧我们养下的女儿,当真成了知冷知热的小棉袄了呢!”
当想到那些快乐无忧的日子将不复重来之时,李洛秋的眼角竟然有丝潮润。
李洛秋的清洗方法果真凑效,在小翠半信半疑的注视下,那些墨渍竟似是遇水即散般,转眼便恢复了旧貌。
一番整理后,李洛秋又着小翠取来热水茶壶,一点儿点将褶皱部分逐一熨起。
边熨边解释道:“小翠啊,这是娇贵料子,着不得烫,做这种活计也最是辛苦,急不得。必须一点儿点的慢腾腾熨蒸,方才有效,如果因为熨烫不得法,皱了以后,那就不得了了,只怕是这衣服也就暴废了。当然凉了,也达不到意料中的效果,无济于事。”
连洗带熨,一番整理下来,收尾之时,天色已经到了用午膳时分,李洛秋很有成就感的将衣服挂在自制的衣架上,小心悬于窗口通风处。
伸了个懒腰,揉着发酸发痛的后腰说道:“唉哟,从来不曾想过,洗衣服还是这么件累人的活计。”
早上因为忙着洗那件要命的天蚕衣服,李洛秋水米不曾沾牙,如今空闲下来,这肚子就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小翠啊,是不是该拿点东西来血气方犒劳一下你家大小姐了!”
李洛秋极没形象的靠在床上的被子上,眼睛都懒得再睁一下。
正想与她传膳的小翠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忽然一脸懊悔的说道:“瞧我这记性,一见着大小姐做新奇事儿,就把什么都置于脑后了,一早上起来可巧要禀于大小姐的事情,到现在都不曾说得清楚。”
于李洛秋来讲,替张天宇浆洗完了衣服,便解除了今天的劫难,至于说什么这个跟那个结婚,那个要迎娶这个,与她这个冒牌的王妃来讲,又有什么实质意义呢?
不想再与小翠纠缠方才的话题,极不耐烦的扁着嘴,“小翠啊,你什么都好,就是老揪着我不爱听的话题不放,这个就不算好了呢!”
小翠听她一直不理正题,显然有些急了,上前紧走一步,拨拉了一下她的身子,正色说道:“奴婢也不与大小姐打哈哈了,这宁王新娶的王妃可是与大小姐你有些关系的啊!”
“哦?”李洛秋闻听此言,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将眼睛瞪得溜溜的直,一眨不眨的看着小翠。
累累白骨累累森,错落疑是养蛇人。
蛇珠传言稀世宝,何故镶嵌朱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