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天宇所乘坐的马车脚力快,不肖多长时间便追上了李洛秋那辆只有一匹老马在拉的,平时只有有身份的下人们乘坐的马车。
一直紧跟在李洛秋马车后的勤王斜靠在车厢上,也不似先前人多的时候那般剧烈咳嗽了,眼睛盯着车窗说道:“二皇兄,弟弟我着实就搞不明白了,你既然喜欢着二皇嫂,因何不对她好一些呢?何必非要彼此折磨着呢?她今天这般的狼狈,倒不似是来赴过宴,更象是被人追杀过,我见犹怜,你看了不心疼吗?”
张天宇轻轻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回道:“这话说的有点过头了,三弟如何会认真我喜欢着她呢?”
“二皇兄,得了吧你,别人看不透你的心思,三弟我可是自小与你一起长大的。这许多年以来,你何曾对哪个女人上过心,又何曾刁难过一个,哪怕是一个路人乞丐的女子?因何会对二皇嫂如此,你自己比哪个不清楚。明明是自己担心的要紧,却还在大厅里死撑着应付那位,当年你所救的那位叫王莲英的女子,依为弟的看来,只怕是那个王莲英真的是看上你了。看来用不了多少日子,我的二皇兄又要做新郎了,恭喜,恭喜啦!”原本是为调侃张天宇的,不知因何,这说出来的话,自己内心里竟有几丝苦味。
张天宇并不曾注意到勤王有点变味的脸色,自顾自的平躺在舒适的,事先被宁王府的下人们备足了冰块的豪华型的马车内,眼睛望着车顶,叹口气道:“三弟啊,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是个傻子呢?”
“哈,我看她比谁都精着呢!只不过,听说动物们常有一种保护色,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二皇嫂没准也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她自己呢!何况,她究竟是何人,你我恐怕一时都无法真正得知。”已经恢复了常态的勤王回过头来,半是笑意的望着懒散的张天宇。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本王花那么大力气在她身上,她却似浑身不觉。无论本王对她的好,对她的坏,她都似一个木头人,只是一味的冰冷相待,倒好似,倒好似本王哪生哪世欠下过她一般。你说,这偌大的宇王府,如果她想要什么,哪一样是本王给不起的呢?只要是她说出来,即便是王府无有的,哪一样又是我不肯舍力相求的?便是我存了将近十年之久的冰蛟与蛟绡的料子,还不是毫无保留的取了出来给她享用吗?可她竟然就那样给了琴柳,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表现出的竟还是那般的无辜,这让本王如何不气恼呢?”宇王说着话的时候,后边的声调不自觉高台了两个分贝,显然有几分恼怒夹杂其间。
“哦,还有这样的怪事儿?可是怎么说的呢?”勤王一脸好奇地问道,心里便在琢磨着,如何到了宁王府,二皇嫂身上那件宝贝衣服,悄无声息的跑到了琴柳的身上了?虽知其间必定有原源,终是不知事情的始末。
“琴柳对本王言讲,本王送于王妃的那身衣服好则好矣,但看王妃所透出的不冷不热,王妃却未必喜欢,设若不信,愿意打个赌博来一试。”张天宇那双几近冒火的眼睛死死的盯着车窗,似乎要将车顶看出个洞来一般。
“结果时间不久,二皇嫂就将衣服脱了下来,对也不对?”勤王颇有兴趣地问着。
“是啊,可要知道,那件衣服可是本王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亲自替她设计的呢!”张天宇轻轻的叹息一声,不忍再继续说下去,径自微闭了眼睛。
勤王听罢哈哈大笑道:“我看未必,二皇嫂本便是个性情寡淡之人,再加上之前的一些误会。想必琴柳在其中又施了些什么花招亦未可知,小红说过的话自不可信,回去问问当时的车夫,他也算得上是在场的人证了,小红说了些什么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张天宇扑楞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大手一拍脑门:“对呀,那琴柳与小红本就不是省油的灯,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害得我一个宴会傻傻的,一直心神不宁的被人看足了笑话。”
“不过,世人常讲:有享不起的福,没有受不起罪。这话果然有理,这琴姑娘出身薄也便算了,如今跟了你宇王爷却也除不去那个贱根,也着实不是个享得起福的人。你看,衣服穿在二皇嫂身上安然无恙,穿在她身上没出个一时在刻的便浑身起了一层的疙瘩,看在眼里,可真够吓人的。”张天宇继续躺进车里,“嘿嘿”笑着,却一直没有再多说话。(记得第一次与自己的王妃接触过后,琴柳不也是看了一晚的急疹吗?只怕是,只要触了自己这位王妃的怒,可真不是好玩的呢,这以后可有得热闹看了!)
内心里却又思想起了方才外公对他的一番严词厉色的指责,那是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不论做事对与错,都不曾受到过的待遇。
“宇儿啊,如今外公还叫得起你一声宇儿,你也称得起我一声外公。设若你再不想听从外公的训导,这之后,你自做你的宇王爷,我自做我的镇北候,直到告老还乡。
枫儿那孩子之前受了那么多的苦,若是你果不喜欢她,不必勉强自己。不必通由陆衡,便是本候亦可代位做这个主了,好歹给老夫一层薄面,大婚满百天后,可以将她休弃。只是,在这段时间内,你不必尽一个做丈夫的职责,做一个哥哥可好?如果细细的理论起来,这话说到根本处,她还是你表妹呢!不看僧面看佛面,只看在你早逝的姨母份上,最起码让她饿了有口饱饭吃,渴了有口水喝,身上起码有件可以蔽体的衣服,不似今日这般衣衫零乱,知道的是你宇王妃是个不会照顾自己人,不知道的岂不是要笑话你宇王爷了吗?”老候爷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并不看向张天宇,兀自仰面看着天上起伏如波涛的流云,眉眼处溢着无尽的悲苦,和不知名的伤感。
“唉,老夫如今老了,只怕是真的不能够照顾那孩子了。只求你若爱她便如妻,不爱她便如妹,她本便是个头脑不灵光的娃娃,从来过着的便是无欲无求生活,只要让她好好的生活下去,就可以了。“话说到最后已经有近似哀求的意味了。
不怪乎萧老候爷会如此严厉,便是他张天宇自己初一见到李洛秋,也是惊了一跳,如果没有他们这些人在一旁照拂着,这宁王府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下人们,指不定还要认为是溜进门一偷东西的小贼呢,瞧那一身的土,竟是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过猫猫呢!
那一刻,想到自己没有在她身边悉心照顾着,他的内心里是十分凄冷的,哪里还顾得上萧候爷那明显不满意的神色,却又不禁张嘴问着,“外公,你确定她当真便是姨母所生的表妹吗?”
老候爷心事重重的低下一双虎眼,手拈着白须,竟是重重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之前的流言蜚语是怎么回事,老夫一直没有心情做彻底的调查,只是,这一个却是万难调换地。”
“是啊,我当时在后花园初见她之时,只一眼便认定了她是我的亲妹妹。那么,外公,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当年娘亲的事情——。”陆少垣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有点浮动的对向着萧老候爷,似乎想要为自己的父亲辩解着什么。
未待他说完,萧老候爷挥手打断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罢了,罢了,你们两个孩子为当年之事都做过彻查,事实如何自己内心里不是跟明镜似的,何必还来与我老头子叨唠?”
张天宇眼瞅着陆少垣极无情趣的耷拉下嘴角,急急的插嘴分辩道:“外公,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般。我不仅是枫儿的表哥还是与她自小指腹为婚的亲丈夫,她生是我皇室的人,死是我皇室的鬼,哪里有休妻这一重?我张天宇如今可对天发誓,以后更是要敬她如宾,爱她如妻,护她如子,从今后断不会让她伤了一根头发丝的。”
持续高温晒过的马车果真烫的吓人,李洛秋坐在密不透风的马车内,感受着大正午太阳的灸烤,心里竟有些开始怜悯自己:饿了一天的肚子,生了一肚子的闷气,这闷气憋在心里快如同气球一般,忍无可忍,便只有暴了。
大半天滴水未进,李洛秋无意识的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脸上糊着的那层人皮面具,起安不知道的时候可能还感觉不甚明显,如今却感觉整个人都要快闷死在一张无形的大网中了。
身上的衣服因被汗水打湿着,粘乎乎的紧贴在了肌肤上,刚想动一动身子,顺手擦一把额上的汗,忽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般的晕眩,整个身子无力的向后仰了过去。
弱质柳絮弱质莲,轻风不语拍门间。
都道愁情锁春日,却思细歌织云烟。
一月将终,初夏求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