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宴开始之时起,北蒙皇帝的眼珠子就没有从她的脸上转开,心里一劲的感叹着:如此佳人,一行裙一动腰,便是风情万种,那样嫩滑如锦缎的肌肤,便是抚上一把,都会让人心生诸多遐想,如果真正拥入怀中,岂不是不枉活此生?只是,如今毁了容颜,如同暇疵的白璧一般,真正是可惜了,可惜了。
由此也不禁想入非非然,看样子虽是新伤,却并未完全合好,设若她的右脸颊能够治好的话,是不是就能恢复成一张完美无缺的脸了,再加上那不同于他们当地人女子的辣人身段,丰满迷人的前胸,到底不同于这塞外土著人长土著人长的野蛮女子,便连那偶有一句的说话声音,竟似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把个北蒙皇帝不由的看呆了听呆,以手支颐,全然不顾是在大殿之上,心思竟然无有一点在前殿的歌舞之上。
刚开始的时候是宫人们的歌舞,无非是老一套,他早便看得有些腻味了,又哪里比得上佳人销魂?稍后是蒙罕亲王最为感兴趣的曲目,一些富家子弟为张显其孔武的身材与体能绝技,跳的是一段颇具民族特色的蒙古舞。
这段舞蹈跳的果真是极有特色,亦是临时编排而成的,意在为皇帝的妹妹大德公主挑选附马,便连那个当初见过的并且还说自己已经有过婚约的庞德将军也在其内。
大德公主是当今北蒙皇帝的亲妹妹,当今皇太后的亲姑娘,身份之显贵自是不言而喻。大德公主上身穿一件宝蓝色的紧袖扎花小袄,下身穿一件宝蓝色的棉袍,通身显得干净利索,透着灵秀之美,头上的凤冠又透着雍容华贵之气,年方二九,是个身材高挑,体态端庄,皮肤略显微黄的北蒙美女,美则美矣,只是那透过光线看人的眼神,竟是透着浓重的骄傲与狠鸷,虽只是约略一瞥,却令得李洛秋不禁打了个寒颤。
当初进得殿来之时,只是与蒙罕亲王福了福身子,便一言不发的坐在了皇后的下手,不再说一句话。
酒亦不饮,菜亦不食,只是微蹙着眉头,似是一个事不关己的闲人一般,冷眼观看着下边所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感觉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将会直接关乎她的幸福与未来。当时蒙罕亲王曾八卦地的李洛秋的耳边低咕道:“这丫头在两年前见过一次大苍国的宇王爷,自此之后,便一心一意的喜欢上了那位王爷,只可惜听说那位爷自幼定了婚事,所以才没有提到正式议程。想她乃是我北蒙的大德公主,嫡亲皇后所生的,如何能够给人做了侧室?所以,这事也暂且做罢了。可你看这丫头,眼看着就要过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老赖在闺中,国家还得养着她,也是严重有失国体啊!”
蒙罕亲王的话,让李洛秋的大脑暂时短路几秒钟,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弃一切了,所以才会选择出家,只是不曾想到的是,当再次听到那个人的名字之时,心里竟依是砰砰直跳,或许这便是明慧师太所讲的六根未尽,尘缘未了吧!
李洛秋嘴角扯出一个不能为任何人看到的苦笑,抬眼看向坐在不远处的大德公主,只见她一直坐在皇后的身边,并没有向任何人敬酒含暄,对这个专程为她编演的舞蹈似乎并不上心,只一个侧影便可让人感觉出,是个有着结实身子的冷美人。
蒙罕亲王一边饶有兴致的看着,一边看向李洛秋:“孩子啊,这里汇集了北蒙国最优秀的男人,看上哪个了跟你皇帝哥哥去说,让他给你赐婚,是吧陛下?”
说话间,抬眼看向了上边的皇上,正与皇上的眼神相碰,北蒙皇帝有些慌乱的抽回自己的视线:“是啊,是啊,皇叔说的极是,皇叔说的极是。”
李洛秋冰着一张脸,挟一筷子菜塞进罕亲王的嘴里,心犹不满的说道:“爷爷,再多说话,就不让你喝酒了。”
蒙罕亲王被堵住了嘴,哼哈了两声,没再说话,只是将一双眸子忽然转向了另一处方位。
顺着他的视线,李洛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心里顿时砰砰一阵乱跳,涌至心头的竟是万般滋味。
蒙罕亲王带着李洛秋来的时候,时间刚好要开宴,其他的王公大臣已经早他们两步就了位,只有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光棍不紧不慢的在皇帝来了之后,他才悠悠然的前来。
坐在位子上后,便有不少的部下与善拍马屁的官员前来打着招呼,他是头不抬眼不睁,屁股不动一下的坐在那里哼哈应酬着。
时候不大,便开始了宫宴,歌舞也随着呈了上来,自然是没有再顾及其他。
至于那些没来打招呼的,甚至或是外朝的官员,他本便也没放在眼里,这个时候自然不曾想到会有什么重要人物。
李洛秋眼望着那人,心里不禁是波涛翻涌,情绪也起了变化,无形之中眼底又开始流动起暗蓝色的光波。
那人似是觉察到了两道不同意义的眼光,略一抬头,与李洛秋和蒙罕的眼光碰在一起,蒙罕亲王似是做了亏心事一般,急急的闪开了。
李洛秋却是不躲不闪的,狠狠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初一看到李洛秋,似是吃了一惊,当看清楚了她的全貌之后,眼底划过一抹伤痛,脸孔也跟着有了些微扭曲,站起身来,在蒙罕亲王正低头间,绕过一班歌舞,从人流后边,眼望着李洛秋一步步走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错觉,李洛秋感觉到蒙罕亲王的眼睛似乎溢着一层潮湿,猛然抬头看到那人走近之时,脸上竟现出了少有的激动。李洛秋不意中轻轻拐了蒙罕亲王一下,轻声问着:“爷爷,咱要不要回家呢?”
只是瞬间工夫,蒙罕亲王便恢复了常态,冲向李洛秋不自然的露齿一笑:“怎么?怕爷爷真的会喝醉了,耍酒风?想当年——”
那人跨过两人的桌子,稍做停顿之后,举杯对着高位上的皇帝说道:“大苍国陆衡敬北蒙皇帝一杯!”
皇帝看到陆衡上前,神情自若的抬手举杯冲向陆衡微微一笑:“陆将军此次全仗将军神勇,方能凯旋,这杯酒权当是孤王代表全体臣民敬将军的。”
说话间一仰脖,杯子已经是底朝天了。北蒙人善饮,且不拘小节,便是王公大臣都有机会敬帝王,这样的习俗在中原地带显是不可能发生的,在北蒙地区却实实在在的存有。待得一杯饮尽,陆衡方才走下台阶,转身对向蒙罕亲王这边走来,一步步坚实有力,却又似有些不安的向着李洛秋这边走来。
李洛秋感觉一直不甚拘泥小节的蒙罕亲王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身子似乎竟然有些轻微的颤抖着。
李洛秋之前与陆衡打过照面,但她不必担心他会认出自己,因为那时候她戴着陆枫儿的面具,况且之前听小翠说起过,自己坠崖之时便被人直接戴上了面具,陆衡并不曾真正见过自己的真面目,倒是蒙罕的异常举动让李洛秋有些不安。
扶着他的手轻轻捏了一下:“爷爷,你老不舒服,咱们还是回家吧!”
蒙罕此次并未听从李洛秋的建议,固执的坐在那里,似乎有些情绪亢奋地在等待着奇迹发生一般,但脸上的表情却分明透着让人捉磨不定的古怪。
陆衡走上前来,一脸深痛的凝着李洛秋右脸颊上若隐若现的伤痕,许是先前也听说了些什么,声音有些发抖地问着:“洛儿,你还好吗?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他说这话的语气并不带一位神勇将军的威严之气,倒似是一位和善的长才在与自己对话,语气中满是心疼与慈爱。
李洛秋正低垂着眸子假意在听蒙罕亲王说话,她知道自己此时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极有可能眸子底已经泛起了蓝色的光晕,是以,她正想法掩盖。
本以为此人前来是与自己打声招呼,而正有些激动的想要站起身来的蒙罕突然听到这句话,有些错愕的转视着李洛秋,那意思分明是在问着,你认识他吗?这又是怎么回事?李洛秋此时并未意识到蒙罕亲王神色的不正常,正在强力暗藏起眼底的流晕,突然抬首扯出一个牵强的笑:“陆将军声名在外,我们这些小老百姓认得并不算是稀奇,只是,若不是将军大人错认了旁人,那么洛儿还真是三生有幸了!”
陆衡似是在强忍着心中的不安,喉结努力的抖了抖,有些迟疑的站在一旁,神情尴尬的对向蒙罕亲王道:“陆衡敬老王爷一杯薄酒!”
似乎一直以为蒙罕所等待的便是这一刻,急不可待的举起杯子,冲向陆衡碰了一下酒杯,一仰脖吞咽了个干净。
李洛秋左右看了一下,似乎倒觉得陆衡与这位蒙罕亲王有某些地方竟然有相像之处,稍后她又能为自己这种冒昧的猜测有些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甩一下头发说道:“既然左右是过来了,陆将军陪我爷爷多喝上几杯吧,我去马厩选方才皇帝哥哥赏赐下的良驹去了。”
未待二人反应过来,李洛秋便从他们中间大模大样的溜之乎也,刚走两步,忽然感觉袖子被人扯了一下,只听陆衡说道:“洛儿不熟马性,还是由我亲自陪你去挑选吧!”
似是跟人赌气一般,蒙罕亲王感觉自己忽然间受了冷落,此时亦是站起身来,一声不发的跟在了他们二人的身后。
北蒙人善骑马射猎,即使皇家的子嗣也不例外,听说这皇室之中,不只是男儿,便连着那些个女儿家都是身手矫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