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秋没有说话,心里却似打翻了五味瓶一般,涩涩的不知是何滋味。
跨过了几个雕饰精致的月亮门,转眼到了一处渐不闻人语声的清静年在。
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到得一片竹林,这片竹林竟似是生了许多年,只是地上就积了一层厚积未腐的叶子。
虽看不透竹林中里的风景,竹林尽头似乎还能听到水声。
透过重重竹枝,还能看到一座隐隐约约的红砖白墙,时断时续的竹笛声从那处几不可见的小院子那边传将过来的,李洛秋忽便感觉这算不上多么雅致的笛声,听在耳中却是如此的熟悉,如此的安够逸,如同母亲温软的手抚着自己的的头自己的肩背般,凭空给人以极致的舒服。
听得入神,李洛秋忘记了此时的切实处境,不自觉间,伸手摘下一片树叶,放置唇间,呜呜咽咽的应合着那调子吹奏起来。
那是一段独属于江南的山村小调,因为名不见经传,除了那个地方的乡人,或许真的没有几个人能够吹得起来,然而这首小调却似一直扎根在李洛秋的头脑之中一般,一经有人挑开了这个线头,便如穿了针的线一般,扯将出来。
细细绵绵的曲调从李洛秋的唇间溢出,思及未真正见过面的娘亲,李洛秋的心里似是被堵了一团棉花,一时竟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那笛子的曲调一转,也再不似先前般悦人耳目。
竹林尽头的吹笛人,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应和,也从这不一般的曲调中听出了吹奏之人内心的不平静,竟然忽就停了下来。
李洛秋想来已经是许久不曾吹奏这些,一时间心里繁复,竟全然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傻子的事实,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斜靠在一处,眼角湿润着,独自吹奏起来。
一曲将完之时,忽然感觉刚刚追上来的小翠用力的扯了一下她的手腕,李洛秋猛然惊醒过来,是呵,当着外人和那两个小丫环,自己怎么可能如此清醒呢?其实人生还是难得糊涂的好啊!
清醒过来的李洛秋,心里便有些烦躁,将手里的东西猛力摔下脚下,猛的一甩头傻哩傻气地跳着脚,以手指着身后的两人,叫道:“饿了,饿了,饿了,你们这帮蠢材是想饿死我啊?还不快快给我拿吃的来!”
半个时辰之后,吃饱喝足的李洛秋泡在浴盆里,神闲意暇的半闭着眼睛。
小翠轻声问着:“大小姐,还在想着方才的事情吗?”
李洛秋并未因小翠的问话而睁开眼睛,只是问道:“小翠,今天所看到的事情,你怎么认为?”
小翠一边往她身上洒着花瓣,一边有些迷惑地问道:“大小姐指的是哪件事情?”“先说说竹林吧,那竹林中间你认为住着的应该是什么样的人物?”
小翠皱着眉头道:“那竹林确实有些怪异,兴许是里边真的闹鬼也未可知,看似不起眼的一处竹林,奴婢听说却无人能够进得去,所进去之人,非死即残,大白天的都让人感觉阴森恐怖,所以那竹林便成了宇王府的禁地。”
当真有些耸人听闻了,想这座宁王府里王气颇盛,连狐王那般样的千年修道者,都不敢闯将进来。
便是连自己的父王白临仙都怕硬闯会损了道行,伤及自身,未必就敢真的进来,那里个孤魂野鬼只怕是还未真正入内,早便是魂飞魄散了,哪里又敢在这里做祟呢?
想到这里,李洛秋噗笑一声道:“我倒不相信了,白天那里边传出来的曲子是何等的动听?再者讲了,如果是一处闲宅倒真可能有居无定所的孤魂野仙,这堂堂的王府是最为清亮的所在,岂容得下那些野仙孤魄肆意往来?晚上本小姐倒想一探究竟了。”
此话一出,生生的唬了小翠一跳:“大小姐,咱还是安安份份的过日子吧,且莫太过发奇了,好不好?昨天晚上你惹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看李洛秋依是半闭着眼睛,并不理睬于她。
情知她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这样吧,过个十天半个月的,我义父与爹爹将会从关外回来,那时候我们有了依仗,再来胡闹可好?”
听到小翠主动说起了自己的身世,李洛秋身子一抖,摸一把脸上的水珠,大睁着一双美眸,一脸不解的问道:“何出此言?你义父又是何许人等?”
小翠话说了半截,自知失言,想说个明白,却又不知从何谈起,凝思了半时方才重又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啦,奴婢年纪小,说出来的话不够分量,说了大小姐亦不会相信的,待到我义父和爹爹回转中原的时候,自会给大小姐一个交待的。”
李洛秋重新将自己的全部身子浸入水中,重新闭上眼睛,不再言语,似乎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想起宇王爷与琴柳及其侍妾们的刺眼一幕,以及所有这一切给自己所带来的羞侮与反感。
情不自禁间,她又想起了前世与她一直相依为命的外人公,想起了他最后一次的教诲。外公语重心长的拉着她的手劝慰:“人生其实是由许多成份组成的,就比如说这人,咱们从事医疗事业的最是清楚。人由骨骼由碳水化合化等等成份组成,但是人的情感却决定着这一切,所以说,大脑才是人体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而人的生活亦是如此,比如你吧,因为妈咪过逝的早,从小是跟着外祖父我长大的,你便成了我从此生活中的唯一的精神支柱,我为之奋斗一生的医疗事业,较之于你来讲,已经退居了二位。先前的时候,我亦是不知道珍惜的,直到你的母亲与你的外婆先后离我而去,我才感觉这世上,如果说自己的追求和理想是永恒不变的,那么自己身边的亲人却如流星一般,随时可以一闪而逝。所以,我自认为在你失去母爱之后,便尽自己的能力,将一切所有能够给予你的爱与关怀,较之于你母亲的十倍百倍都给了你。”
是呵,前世自己因为宇哥哥而死,此一世的再次相遇,所系于自己身边的还要其它许多重要的内容,何必在等到自己失去了之后才痛不欲生呢?
狼王,狼后,以及那个与自己几乎朝夕相处的大哥哥白除锋,所有这一切的亲情友情,都是自己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前世的一切,无一不在提醒着自己,在尚未深陷泥丸之中时,何不抽身退步早?
玉佩?有了那块沾了皇气的玉佩,胡进绅便对自己无计可施,自己的行迹亦会被这层耀眼的皇气所掩饰,如此自己何不快些回到五梁山呢?
只是,这一切也只能暗中行动,万不可被小翠知晓。
一整天的时间里,李洛秋过的并不舒心,那一片竹林小屋中的悠扬笛声,似是有着无边的魔力一般,几欲吸符她的灵魂,好似这首曲子在娘胎之中便已经习记于脑了一般。
现代人有胎教的说法,说胎儿在娘亲的母体之中,是会感知母亲的喜怒哀乐的,如果娘亲喜欢的曲子并日日吹奏,那么,腹中的胎儿便会受之感染,于无形中通晓。
莫不是自己在这一世的娘亲肚子中,那位也许是江南女子的母亲曾经日日吹奏,所以自己方才通晓的?
这个理由却也算不得牵强,她当日记得自己初生之时,母亲的手是温润的舒服,样貌虽然看不大清楚,感觉亦是极其的温暖,如今回想起来,心里竟会生出丝丝的甜蜜感。
虽然狼后待自己也极和善,不知是因为自己自小就知道狼后本便不是生母的心理作用,或许不有性格的差异,无形中李洛秋自小便与狼后有些隔阂。
发了一整天的呆,到晚饭时分,李洛秋终于决定,先探一探竹林中的神秘人物,再离开这里不迟。
只是有些时候,计划赶不上变化,竹林中的神秘人物却生生拽动了她的情思,让她再无法毅然决然的离开这座让她难恨不敢爱的宇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