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晴是真的很好奇。
事实上，前段时间，程二妮找上门，询问施武是否跟施家二老提过要娶她的事后，施晴就曾多次正面询问、旁敲侧击，可都没能得到答案。
趁着眼下白哲回来，一家人都团聚，如果能问出来的话，也算是解开她内心的一大困惑。
此时，接过白哲递来香烟的施文，把烟嘴放在桌面上磕了磕，说道：
“娘，以前的事，也该让我们知道一下，不说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起码我们也得清楚跟老程家的事，到底谁对谁错，根儿在谁身上不是？”
白哲和施晴，外加施武，三人接连追问之下，章秀容不禁动摇起来。
她看向施建国，见其没有表态，便开口说道：“这事儿，还得从二十多年前说起，那天是我跟你爹结婚的日子，恰好老程家两口子也是那一天结婚。”
“原本说好的，错开时辰，免得走个对头，结果还是撞上了。”
“这事儿是老程家两口子办的不对，他们自己没按时辰来。”
白哲微微颔首，适时问道：“妈，那后来呢？”
“后来就吵吵起来了。”章秀容回道：“咱村那条河你们都知道，就那么窄一条路，两边人根本不可能同时过去，再说也没有娶亲当天，同过一条河的。”
这时候，施建国把烟头踩灭，接过话茬道：“按照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娶亲的撞到一起，谁要是能先把媳妇儿娶回家，那就是顺风顺水，后把媳妇儿娶进家的，那就得被压着运，下面好几辈人，都翻不过身。”
“因为这个原因，老程家死活就是不肯让步，那时候咱老施家还没这么多人，就算是打架，老程家也不怵咱。”
“怕耽误了时辰，当时两边商量了一下，决定各让一步，凭本事，看谁能先把媳妇儿娶到家。”
施晴好奇道：“凭什么本事？”
施建国回道：“就是让我跟程卫东那狗/日的，都把媳妇儿背上，看谁先跑过河，谁先跑过去，谁那边的人就先过河，先把媳妇娶到家里。”
“那最后谁先跑过去的？”施文问道。
施建国冷哼一声道：“这还用问？当然是你爹我先跑过去的，就程卫东那虚不拉几的样儿，你爹就算让他先跑一半，都能超过他。”
白哲听到这里，本能觉得不对劲。
因为按照岳父的说法，要是岳父跑赢了，先把岳母给娶回家。
那么理论上来说，应该不至于对老程家那么大怨气才对。
所以，这里面的事，必然不会太简单。
果然，就见岳父一副很恼火的样子道：“我跑到河对面之后，就停下来了，咱家这边的人，也都准备过河。”
“可谁都没想到，程卫东那个狗/日的，过了河之后，居然停都没停，背着媳妇就往家跑。”
“他家就在村口住着，我眼睁睁看着那狗/日的，背着他媳妇儿进了家门。”
说到此处，施建国涨红着脸，呼吸都有些粗重。
可见即便是过去二十多年，这道坎在他心里，依然没能过去。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事。
结婚向来都是人生里的头等大事。
农村讲究死者为大，可就是这样，出殡的遇见了娶亲的，也得靠边礼让。
再就是，民间常说，新郎官见官大一级。
哪怕是官轿遇见了花轿，也要进行避让。
这么重要的一天，遇到恶心人的事，自然要记一辈子。
在施建国大致把跟老程家的矛盾根源说清楚后。
章秀容亦是怒容满面道：“村里人都说，老程家两口子老实本分，我呸！老实人能办出这种缺德事儿？！”
“他们自己延误了时辰，撞到一起之后，本来就该我们先行，可他们非胡搅蛮缠，说要比赛看谁先过河，比也就比了。”
“可他们比不过，就耍这种损招，就这种人品，能教出好孩子来？”
施晴和白哲面面相觑，尽都有种哑口无言的感觉。
非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白哲不了解老程家两口子，也不了解老程家的闺女，自然也就没办法劝说岳父岳母放下旧日的矛盾。
而章秀容话匣子已经打开，又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道：“打从我跟你们爹成了家之后，我就觉得咱家哪儿哪儿都不顺。”
“生老大那会儿，老大差点就没生下来。”
“好不容易生下来，也是调皮捣蛋，到处闯祸，好几次差点命都没了。”
施文有些不服气道：“娘，我哪儿那么不让人省心啊？”
“你省心？”章秀容眉毛一挑，开始翻起旧账。
“你五岁那年，大年初一，早上刚把饺子捞出来，就听见噗通一声，你掉到茅坑里，差点没淹死。”
“六岁那年，还是过年的时候，家里蒸菜团子，让你在灶火边看着火，结果你倒好，把新鞋扔火里一只不说，还把头发给燎了。”
“七岁那年……”
眼瞅着黑历史就要被全部翻一遍，施文急忙打断道：“娘，您快别说了，我不让人省心行了吧？”
章秀容没什么好气道：“你知道就好！”
接下来的时间，章秀容又说起了施武小时候的一些事。
白哲听完之后，顿时感觉大哥二哥真的是命大，两人的成长经历，简直就是一部血泪史。
而在提到施晴时，章秀容的脸色才算是缓和许多，说道：“小晴子虽然也不太让人省心，但跟你大哥二哥比起来，你还算是不错了。”
酒足饭饱。
吴爱香把孩子给了施文抱着，帮着章秀容收拾完碗筷之后，一家三口便打算离开。
白哲把蛇皮袋拿过来，一边解袋口，一边说都：“大哥、大嫂，你们先等等，我这次去看我爸妈，回来的时候，带了点特产，你们拿点回去尝个新鲜。”
施文和吴爱香都有些意外，但倒也没有假客气。
夫妻俩带上白哲带回来的土特产，正打算告辞离开时。
却见白哲又从蛇皮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波浪鼓出来。
他手拿着波浪鼓，轻轻转了两下。
缀在两侧的弹丸，随着摇晃，击打在鼓面上，发出“咚咚咚咚”的声响。
被吴爱香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当即眼睛都移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