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哲顺着声音，朝着上坡下看去。
见到的是一个西装革履，梳着大背头的中年男人。
此人正是钻井队的领导，名叫杜志祥。
见到杜志祥，苗苒蜡黄的小脸，蓦地变得苍白，躲到了白哲的身后。
“问你话呢？你是干嘛的？”杜志祥一副很暴躁的样子道：“别人都在热火朝天的干活，你可倒好，领着小孩子一块玩，你懂不懂规矩？”
白哲眉头微蹙，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是钻井队的。”
“不是钻井队，你跑这地方干嘛？”杜志祥厉声喝问。
白哲回道：“过来探亲。”
“探亲？”杜志祥冷笑道：“我看是打着探亲的名义，来窃取国家机密吧？说！你到底什么目的？”
白哲差点没乐了，怀疑眼前这位精神上是不是有毛病。
还特么窃取国家机密？
要是钻井队钻的是油井，那还能跟国家机密沾上边。
可钻个水井，有个毛线的机密？
“你居然还敢笑？”杜志祥怒声道：“你不是说你来探亲吗？谁是你亲属？”
白哲没有回话，而是反问道：“谁是我亲属，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杜志祥理直气壮道：“我是井控领导小组的主任，整个钻井队都归我管。”
说完，还特意整理一下领带，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
白哲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冷声道：“那你这个主任，当的可真是够失败的，你自己吃的脑满肠肥，下面的钻井队成员却面黄肌瘦，粮食都让你一个人吃了是吗？”
“放屁！”杜志祥恼火道：“老子负责的是安全问题，除了安全，别的一概不管。”
“安全？”白哲嗤笑道：“我听说上个月还饿死过人，你负责的是什么安全？”
这一问，算是戳到杜志祥的肺管子上了。
就因为上月饿死过人，他差点没被撸下去。
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把事情给压下去。
白哲提到这茬，无异于是在给他伤口上撒盐。
“你他妈敢跟我这么说话是吧？”杜志祥怒气冲冲地走上山坡，扯着嗓子喊道：“刘凯强！”
正在指挥下面人施工的刘凯强，当场一个激灵，急忙应了一声，然后一遛小跑着过来。
到了近前，刘凯强点头哈腰道：“杜主任，您有什么指示？”
杜志祥冷哼一声，指着白哲问道：“这个混蛋说是来探亲的，他的亲属是谁？马上给我叫过来！”
刘凯强看了白哲一眼，不敢违抗杜志祥的命令，扭头喊话道：“白智渊、祝淑梅，你们俩过来一下。”
正在干活的白智渊和祝淑梅，当场愣在原地。
两人朝着刘凯强的方向看去，见到白哲也在场，顿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们连忙撂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赶过去。
而杜志祥则双手叉腰，冲着刘凯强一顿质问。
“你这个队长是怎么当的？”
“这都多长时间了，水还是打不出来，你还能不能干了？”
“老子因为你，挨了上级多少批评，你知不知道？”
刘凯强耸拉着脑袋，当真是哑巴吃黄莲，心中有苦难言。
早在开始施工前，他就问过白智渊，有没有可能把水打出来。
白智渊给出的答案是：根据现有的设备，打出水的来可能微乎其微，除非调来更高级的设备。
而刘凯强也把白智渊的结论，如实转告给了杜志祥。
可杜志祥压根就不予理会，还唱高调道：“只要团结一心，众志成城，就是没水，也能打出水来！要坚定信心，充满斗志……”
听到这话，刘凯强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没水也能打出水来，这话跟放屁有什么区别？
还坚定信心，充满斗志，连粮食都不给，哪他妈来的斗志啊？
但这话，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真说出来，那是万万不敢的。
此时，白智渊和祝淑梅已经到了近前。
“刘队长，您找我们什么事？”白智渊问道。
刘凯强回道：“不是我找你们，是杜主任找你们。”
白智渊目光转向杜志祥，本就佝偻的腰，弯曲幅度更大一些，问道：“杜主任，您找我？”
杜志祥点了点头，然后朝着白哲的方向扬了扬脑袋，问道：“这是你儿子？”
“是，是犬子。”白智渊强忍着心中的憋闷回道。
没有哪个父亲，愿意在自己子女面前，对别人低三下四。
但没办法，形势已然如此。
在矮檐下躲雨，想不低头都不行。
祝淑梅则内心忐忑。
杜志祥是什么性格和为人，她在钻井队这么长时间，当然不会不清楚。
而白哲的脾气，作为母亲，她自然更加一清二楚。
所以，她已经隐隐猜出，应该是儿子顶撞了杜志祥。
“白智渊，大家干活一刻不清闲，你儿子在旁边转悠，领着小孩子玩，这不合适吧？”杜志祥撇了撇嘴角，一边扣着指甲盖里的泥，一边发问道。
白智渊张了张嘴，正要说软话。
白哲却是抢先开口道：“我不是钻井队的人，不属于你管。”
“白哲，你少说几句！”祝淑梅斥责一句，赔着笑脸道：“杜主任，我儿子不会说话，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杜志祥摆了摆手，一副很大度的语气道：“我肯定不跟他计较，年轻人嘛，脾气大点也正常……”
白智渊和祝淑梅闻言，却是没有多少放松的意思。
志祥志祥，小肚鸡肠！
这句话早已经在钻井队里广为流传。
杜志祥要是这么大度，那还是杜志祥吗？
果然，就听杜志祥话锋一转道：“白智渊，现在你儿子的事先放一边，就说说你的问题。”
“你不是地质学专家吗？你现在告诉我，都他妈快仨月了，井什么时候能打出水来？”
“这……”白智渊紧锁着眉头道：“杜主任，当初我就说过，打井的位置不对，最后极大可能出不来水。”
杜志祥不耐烦道：“你别跟我扯这个，你是地质学专家，你必须给我想办法，我就给你半个月时间，半个月之后，要是还没出水，你他妈给老子……啊！”
他的话说到一半，脸上便挨了一巴掌，接着痛叫出声。
而打他巴掌的人，自然便是白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