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事故，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白哲和谢力超一清二楚。
这已经不是写检讨，背处分那么简单的了。
而是必须有人为这件事来承担责任！
“袁老，事故重大到什么程度？”白哲询问道。
这关乎到最后担责任的人，需要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说是造成测试机器的设备损坏，那么或许还能轻一些。
可要是造成多人伤亡，那大概率需要被抓去坐牢了。
袁牧沉声道：“压缩系统爆炸，引爆了发动机，造成两人当场死亡，五人重伤在医院抢救，十余人轻伤。”
听到这话，白哲心都凉了半截。
虽说天踏了，自有个儿高的往上顶。
即便是出现最坏的结果，他需要承担的责任，也肯定比谢力超要轻。
但在一起共事这几个月以来，谢力超不管是在工作方面还是私事方面，都给他提供了不少帮助。
谢力超被抓去坐牢，肯定是他不想看到的。
“老袁，问题出在哪一个环节上？”谢力超面色凝重道。
他倒是没考虑坐不坐牢的问题，只想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竟然出现如此严重的后果。
袁牧摇头，回道：
“暂时还不清楚，目前上级已经成立专项调查组，对这次测试实验事故进行调查，我来就是通知你们两个，这两天准备一下，我们得集体出趟差，真要是设计存在严重疏漏……”
说到此处，袁牧把话顿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但，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
就算是审查环节出现疏漏，签字的人固然没好果子吃。
可作为图纸的设计师，谢力超和白哲同样难辞其咎。
说直白一点的话，一旦调查组，把事故原因，定性为图纸设计不合理。
那么别人怎么样姑且不提，谢力超和白哲，指定是别想跑。
谢力超眉头都皱成了铁疙瘩，沉默许久，他开口说道：
“老袁，一旦真出了事，我来最大限度揽责任，你想尽一切办法保白哲，老龄导那儿，我会跟他提前打招呼。”
“唉……”袁牧叹一口气，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下来。
白哲阴沉着脸道：“谢工，我觉得……”
“在这件事上，你不要提出相左的意见。”谢力超说道：“真出现最坏的情况，能保一个是一个，没必要把咱俩都搭进去。”
袁牧宽慰道：“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先不要盲目悲观，也许跟你们的设计图没关系……不过，我们的确是得做两手准备，免得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行了，你就别安慰我们俩了，真出了事，你老小子照样跑不了，还是抓紧时间想想，怎么擦屁股吧。”谢力超摆了摆手，直接赶人。
白哲从口袋里掏出烟，递给谢力超一支。
两人蹲在台阶下面，沉默的抽着烟，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就在几分钟前，两人还为新图纸的初审通过而感到高兴，踌躇满志的打算再来一张设计图递交上去。
可几分钟后，就遭到了一击重拳，双双被打懵！
这种心情上的落差，就像是坐过山车，从最顶端，一下子滑落到最低点，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正此时，郭鹏翔赶到，乐呵呵的打招呼道：
“谢工，哲哥，看见你俩在这儿抽烟，没在屋里忙活，我都以为我睡过头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呢。”
换作平时，他这么说话。
白哲会跟他配合开玩笑，谢力超则要么骂他没有正形，要么冷哼一声，干脆懒得搭理他。
然而，今天却是不同。
白哲没有配合他开玩笑，谢力超则像是没听到他的话，连个冷脸都懒得给了。
片刻后，郭鹏翔脸上的笑容凝固，继而缓慢消失，小心翼翼的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白哲看了他一眼，说道：“没事，你坐门口玩吧。”
说完，看向谢力超，说道：“谢工，我建议再把图纸拿出来，好好复盘一下。”
“同意！”谢力超点点头，起身朝屋里走去。
从二楼箱子里，拿出备份的图纸。
白哲和谢力超一点点开始核对，无比认真仔细。
虽然用局外人的眼光来看，这么做似乎没有实际意义。
因为那些数据、线段，早已经计算过一遍又一遍，几乎不存在错误的可能。
但，对于白哲和谢力超这两个当事人来说，复盘不仅是为了查找疏漏，同时也能给他们的内心带去底气。
如果复盘过程中没有错误，那就是没有错误。
就像是一加一等于二，天王老子来了，它也是等于二。
整整复盘了一个上午，两人都是身心俱疲。
但值得庆幸的是，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呼……”白哲长出一口气，问道：“谢工，以您的眼光来看，您觉得，问题可能会出现在哪个环节？”
“不好说啊。”谢力超点燃一支烟，然后递给白哲一支，猛吸一口，吐出烟雾道：“纸面上的东西，终究是建立在理论上，实际操作起来，会不会如我们所设想的那样，谁都无法清楚。”
白哲把烟点燃，点头道：“是啊，我们是第一站，只负责从零到一，从无到有，后面的工作，全都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
顿了顿，又道：“或许一个螺丝钉，都能引发一连串的事故……但，出现如此重大的事故，显然不是一个螺丝钉出问题那么简单。”
“你想说什么？”谢力超本能觉得白哲话里有话。
而白哲也没藏着掖着，说出心中疑问道：“谢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有人在故意坑我们？”
“这……”谢力超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有什么依据吗？”
搞科研的，严谨是刻在骨子里的基本素养。
因为如果单说假设的话，那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得拿出相应的依据，来支撑起假设，使它站得住脚，才能够继续往下去想。
否则的话，说什么都是空谈。
白哲缓缓摇头，说道：“依据没有，只是我的一种直觉……眼下起码咱们可以确定，图纸并不存在致命漏洞，能够做到逻辑自洽，就看接下来，调查组能查出什么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