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静姝看着离去的背影。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
她狠狠地跺了跺脚,转过身,一头冲进了百货商店。
她一定要考上大学,把沈知禾狠狠地踩在脚下!
战静姝径直冲到卖文化用品的柜台,把父亲给她的那几张皱巴巴的票子全都拍在了柜面上。
“把你们这能买到的所有高考复习资料都给我拿出来!”
“全部?”
售货员看她的眼神像看傻子,但还是把东西都拿给了她。
“呐,这里。”
战静姝抱着那一大摞刚买来的复习资料,一脚踹开房门,把书重重地摔在了那张破旧的木桌上。
听到动静,林致远穿着一件汗衫,头发乱糟糟的,一脸不耐烦。
他看到桌上那堆崭新的书,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
“又乱花钱。静姝,你能不能安分一点?”
“现在是什么时候?爷爷给我们分的房子远在乡下,你不想着怎么回去安顿下来,一天到晚净想这些没用的!”
话落,战静姝抬起头,瞪着他。
“我乱花钱?我这是在为我们的将来打算!”
“我要考大学!我要出人头地!不像某些人,一辈子就只知道混日子!”
闻言,林致远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你连高中都没读完,怎么考?”
“沈知禾能考,我为什么不能!”
战静姝一把抓起桌上的数学书,死死地攥在手里。
“我偏要考!我偏要考给她看!”
沈知禾,沈知禾,又是沈知禾。
一个乡下女人而已,凭什么能得到弟弟的爱,得到爸妈的偏心,现在还要在学业上压自己一头?
她战静姝才是正儿八经的战家大小姐,她绝不能输给一个外人。
林致远看着她魔怔的样子,疲惫地伸出手按住了她。
“静姝,你别闹了。你连最基础的三角函数都看不懂。”
“谁说的!”
战静姝甩开他的手,胡乱地翻开那本崭新的数学书。
密密麻麻的公式和符号像一群嘲笑她的鬼脸,看得她头晕眼花。
“这不就是……”
她卡住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林致远凑近看了一眼,眼神里流露出无奈。
“这是微积分。”
话落,战静姝的脸涨得通红,顿时恼羞成怒。
“什么破书!编这么难干什么!”
她尖叫着,把那本数学书狠狠地摔在地上。
林致远弯腰,默默地捡起了地上的书,用手抚平了上面被摔出的褶皱。
“静姝,这不是书的问题。你得从基础学起。”
“用不着你教!”战静姝一把将他推开,“你们一个个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是吧?我告诉你,我偏要考上!”
说完,她抓起旁边的一本政治书,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坚持了不到十分钟,那股不甘的劲头就被烦躁彻底取代。
“这都写的什么鬼话!”
林致远看着她,默默地走过去将散落在桌上的其他资料整理好。
他真的累了,从离开战家开始,他们就一直在争吵。
为了钱,为了住处,为了一切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以为她只是一时冲动,没想到她竟然偏执到了这个地步。
“我先去做饭。你冷静一下。”
说完,他转身走向了那狭窄得只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厨房。
他的退让,在战静姝看来是彻底的放弃。
“滚!”
“连你也看不起我!你们都看不起我!”
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伸出手臂,将桌上那摞被他刚刚整理好的书,全部扫到了地上!
林致远站在厨房门口,脚步顿住了。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过身,走进了厨房。
夜深了,战静姝对着台灯发愁。
她重新捡起数学书,强迫自己看下去。可那些符号像天书一样,越看越烦躁。
对于战静姝的打算一无所知的沈知禾,刚刚回到战家。
战霆舟将沈知禾送到房门口,把下午从百货商店买的那个纸袋递给她。
沈知禾接过来,入手很轻。
她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崭新的白色棉布手帕,质地柔软,边角绣着一朵小小的兰花。
“以后用这个。”
旧的那条,沾染了不该有的气息,他不愿再看见她用。
沈知禾捏着那方柔软的手帕,抬起眼,撞进他深邃的眸子里。
“好。”
她什么都没说,就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
战霆舟脸一红,落荒而逃。
“晚饭好了,我们先去吃饭吧。”
沈知禾弯了弯唇,跟在他后面。
晚饭时,苏婉有好几次都想开口,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终于,她还是没忍住,轻轻放下了筷子。
“那个……静姝今天也说,她要考大学。”
闻言,战老爷子夹菜的动作顿住了,语气里满是不悦。
“她凑什么热闹,胡闹。”
一个高中都没念完的人,连工作都保不住,现在跑来跟知禾较什么劲。
“今天卫国给了她五块钱,让她去买复习资料了。”
苏婉的声音更低了,几乎细不可闻。
战霆舟的脸色沉了沉,但没有说话。
沈知禾安静地吃着饭,仿佛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并不想和战静姝争个高下,那种争斗毫无意义,但她也不想让战家的长辈因为自己而感到为难。
她放下碗,看向桌子上的长辈们,“爸,妈。”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我那儿正好有一套多余的复习资料,是之前托朋友买的,还没动过。明天我给大姐送去吧。”
话落,战卫国和苏婉都愣住了。
苏婉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知禾,你大姐她……她那么对你……”
沈知禾对着她,露出了一个安抚的微笑。
“妈,没事。考大学是好事,大姐愿意上进,我们做家人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这并不是什么以德报怨。
她只是觉得,用一套对自己来说无足轻重的资料,去换取家庭的安宁,去彻底收服公婆的心,这笔买卖,划算得很。
桌下,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手伸了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饭后,沈知禾和战霆舟回了房间。
战卫国和苏婉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苏婉一边洗着碗,一边用手背抹着眼泪。
“知禾这孩子,真是太好了,也太委屈她了。”
“静姝那个脾气,从小就被我们惯坏了,现在嫁了人,还这么不懂事,处处跟弟媳妇攀比,真是……真是要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