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霆舟的耳尖明显红了。
他没接话,走到她旁边,语气不太自然地说起别的:“中午我带你去食堂,抽屉里有饼干,饿的话先吃点。”
沈知禾忍俊不禁,在他恼羞成怒前赶紧点头,“好,我知道了。”
这个在外面向来沉稳的男人,此刻却因为这点小事显得有些局促。
“咚咚。”
门外传来两下清晰的敲门声。
“战参赞,开会了。”
战霆舟动作一顿,犹豫了一下,才朝门口走去。
“你安心看书。”他手握住门把,又转身补充道,“记住,谁敲门都别开。”
沈知禾忍不住笑出声。
战霆舟立刻关上门离开了。
房间里安静下来。
沈知禾在书桌前坐下,把带来的书整齐放好。这里比家里那个吵闹的院子好多了,至少能安静备考。
她打开数学课本,看着上面的公式和习题,这几天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刚专注没多久,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窸窣声。
“嗯?奇怪……”
沈知禾眉头微蹙,好奇地往外看了看。
办公室在三楼,窗外是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
就在那浓密的绿叶之间,一张年轻又好奇的脸,正伸长了脖子,努力地往屋里瞧。
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身上还穿着干部服。
他整个人几乎都趴在一根不算粗壮的枝桠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看得人心惊胆战。
沈知禾的心提了起来,立刻起身走到窗边,用力推开窗户。
“同志!快下来,太危险了!”
正看得出神的小伙子被这突然的声响吓得一哆嗦,脚下一滑。
“啊!”
他短促地惊叫一声,整个人往下坠。
楼下传来几声压抑的惊呼。
沈知禾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没事吧?要不要紧?”
万幸,小伙子反应极快,在下坠瞬间手脚并用地抱住了更粗的树干,整个人悬在半空。他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再不敢往屋里看,手脚并用地往下滑。
沈知禾松了口气,正要关窗,却瞥见办公室门缝边挤着好几颗脑袋。
她无奈地摇摇头,走过去拉开门,“别在门口杵着了,进来坐吧。”
挤在门外的几个年轻人互相推搡,谁也不肯第一个进来。
最后是个圆脸小伙子被同伴从身后推了一把,踉跄着跌进来。
他涨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对着沈知禾鞠了一躬,“沈、沈同志好!”
沈知禾被他逗笑了,“我又不吃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她目光扫过这几个毛头小子,最大的不过二十出头,最小的那个脸上还带着稚气,看上去才十七八岁。
“都是新来的?”她问道。
圆脸小伙子连忙点头,“我们都是刚进外交部实习的。”
沈知禾的视线往窗外那棵槐树瞥了一眼,“爬树那个也是?”
“他叫小王,”另一个实习生小声解释,“他就是想看看战参赞的爱人长什么样……”
沈知禾忍俊不禁:“看我做什么?”
她实在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好看的。
“大家都说战参赞娶了个天仙在家里!”
角落里那个瞧着年纪最小的实习生脱口而出。
话一说完,他自己先臊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知禾彻底被这群半大孩子给逗乐了。
“战参赞平时……很凶?”
“才不!”
圆脸小伙子一听这话,立刻激动起来。
“战参赞可厉害了!上回跟外国代表谈判,对方咄咄逼人,就他一个人,不卑不亢,几句话就把对方的气焰全压下去了!”
“对对对!”年纪最小那个也跟着补充,“战参赞还会三国外语呢!法文说得比法国人还地道!”
听着这些半是炫耀半是崇拜的夸奖,沈知禾嘴角的笑意,不自觉地加深了。
就在这时,一个脑袋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那人头发上还沾着几片翠绿的槐树叶子,脸上蹭得灰扑扑的,样子瞧着特别滑稽。
沈知禾朝他招了招手,语气里带着关切。
“小王同志,刚才没事吧?”
小王见自己被发现了,只好挠着头溜了进来,一抬头,正对上沈知禾那双含笑的眼睛。
下一秒,两行鲜红的液体,突然从他鼻孔里流了出来。
屋里的人都慌了。
“哎呀!小王你流鼻血了!”
“快!快拿纸!”
沈知禾也是一愣,随即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自己干净的手帕。
“快,仰头!”
小王捂着鼻子,窘迫得说不出话来。
沈知禾一边帮他把头仰起,一边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吧,这要是真摔着了怎么办?”
“对、对不起……”
小王瓮声瓮气地道歉,声音里满是懊悔。
屋子里一片手忙脚乱。
沈知禾扶着小王,看着另外几个实习生又是找纸又是倒水,无奈又好笑。
她走到战霆舟的书桌边,拉开最上面的抽屉,抓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水果糖。
“以后别爬树了。”
她将手里的糖分给他们,最后在小王手里放了最多。
“这个你拿着,压压惊。”
几个半大小子愣愣地捧着手心里的糖,眼睛都亮了。
这年头,糖果可是稀罕物。
角落里那个年纪最小的实习生,把糖紧紧攥在手心,小声说:“沈同志,你比传说中……还要好看。”
话落,旁边的圆脸小伙立刻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废话!战参赞的眼光能差吗?”
沈知禾被他们逗得直笑,眼眉弯弯,像月牙儿。
屋子里正热闹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刻意的咳嗽。
战霆舟开完会回来了,正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屋里这乱糟糟的一幕。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几个小伙子,顿时像老鼠见了猫,连大气都不敢喘。
“战参赞!”
战霆舟的视线在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沈知禾带笑的脸上。
“你们在这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