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的日子越来越近，沈知禾一头扎进了各种复习资料里，几乎将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复习上。
服装店的日常运营，便顺理成章地更多交到了战明玥的手里。
这天下午，战明玥从城东的纺织厂回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沮丧。
她一连跑了好几个布料供应商，店里急需的那几款碎花的确良，全都断了货。
没有布料，再好的设计图也只是废纸一张。
店里的生意刚好起来，可不能因为这个就停摆。
她急得在店里来回踱步，忽然想起之前听一个同行提过，在城西有个姓李的老板，手里的货源最是齐全。
只是那人做生意的方式有些野，大家都不太爱跟他打交道，但现在，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战明玥心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清了地址，便马不停蹄地找上了门。
“请问，李老板在这里吗？你好？有人吗？”
仓库里，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听到敲门声，抬起头看到她愣了一下。
等人看清了战明玥的脸，他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的笑脸。
“哎哟，这不是知禾服装店的战同志吗？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请进，快请进！我这儿真是蓬荜生辉啊！”
这人正是李老板。
他当然认得战明玥，整个大院谁不知道战家的小姑子在帮着沈知禾打理服装店。
战明玥来不及客套，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热汗。
她开门见山，“李老板，我来是想看看布料，我想找一批的确良，最好是带碎花图案的。”
李老板的一双小眼睛里精光一闪。
碎花的确良。
这不正是刚才战静姝特意叮嘱，如果战家的人来买，就想办法卖给她们的那批货吗？
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他心里有了主意，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真诚。
“有有有，当然有！战同志您算是找对地方了，我这儿的货最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引着战明玥往仓库深处走。
战明玥眉头微蹙，“我要的可是好货，你这里确定有吗？”
李老板巧妙地绕过一个用油布盖着的角落，从另一边的货架上抽出了几卷布料。
“战同志您看，这几款都是新到的，颜色花样都顶时髦的。”
战明玥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这几种碎花的颜色和图案，正是店里最缺的款式。
“这些我都要了。”
李老板一听，笑得合不拢嘴。
“好嘞！您放心，最迟明天，我保证亲自给您送到店里去！”
同一时间，国营饭店的二楼包间里。
沈知禾的对面，坐着一位穿着的确良白衬衫的中年男人，他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斯文，一口标准的沪上口音。
他是上海一家外贸公司的采购代表。
“我们知禾衣坊的手艺，在整个京城都是有口皆碑的，完全符合出口商品的标准。”
沈知禾不卑不亢地开口，将一件做工精良的衬衫样品推到对方面前。
那位上海客商拿起样品，仔仔细细地检查着针脚和锁边，连一颗纽扣都没有放过。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工确实不错，不过，我们这批货要得很急，半个月之内，能交货吗？”
“只要布料能及时到位，时间上肯定没问题。”
沈知禾微笑着，提起桌上的茶壶，给对方的杯子里续上了水。
经过一番细致的商讨，双方很快就合作的细节达成了初步意向。
沈知禾看着敲定的合同，眼底泛起笑意。
这笔订单的利润，足够让服装店的规模再上一个台阶。
上海客商显然对这次的合作十分满意，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合同和钢笔。
“沈老板，既然没问题，那我们就先把合同签了吧？”
沈知禾却伸出手，轻轻摆了摆，“合同，明天再签。”
客商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有些诧异。
沈知禾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唇角微微扬起。
“明天，我会让我的副手过来跟您签合同。”
“她叫战明玥，是个能力很强的姑娘。以后我们衣坊的很多业务，都会由她来负责，也该让她出来独当一面了。”
这笔生意是她一手谈下来的，但她想把这份历练的机会，都留给战明玥。
上海客商彻底愣住了，看向她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意外。
“沈老板，您不亲自签吗？”
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碰到这样的。
这么大一笔订单，这么重要的合同，她居然放心交给一个副手来签？
沈知禾点点头，语气格外平静。
“年轻人总是需要锻炼的，我相信明玥能处理好。”
上海客商看着她平静的面庞，暗中咂舌。
这世上竟然真有这样当老板的。
他心里暗自嘀咕，却也对这位年轻的女老板生出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战明玥得知这个消息时，人刚从仓库那边回到店里。
沈知禾正坐在柜台后，手里核对着张单。
她抬起头，看见战明玥，便轻描淡写地开了口。
“明天上午，你去国营饭店一趟，把跟上海那边的合同签了。”
战明玥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愣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嫂子，你让我去？”
那可是上海来的大客商，那么大一笔订单！
她何德何能，能去签这么重要的合同。
王晓芸正在一旁整理衣架，听到这话，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随即，她脸上就露出了促狭的笑意，凑过来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撞战明玥。
“诶呦，以后咱们战同志可是店里的二把手喽。”
这话说完，战明玥的脸刷地一下就红透了。
“你胡说什么呢！”
她又羞又窘，跺了跺脚，追着王晓芸就要打。
王晓芸嬉笑着躲开，“我哪有胡说，这可是老板娘亲口任命的！”
沈知禾看着她们笑闹成一团，眼底也染上了一抹浅淡的笑意。
“明玥，这是第一个以你的名义签下的单子，你可要好好准备。”
“合同拿回去也要好好看，上面的每一条都不能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