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低一点,下巴都能戳到锁骨上。
如此,沈召清即便是盛怒,此刻也是没了气,声音软下来:“你都昏迷两天了,要不是发现及时,你真没人。”
打鼻息沉沉吐出口气,周湛不置理会,懒懒靠住床架,索性双眼一闭。
他用若无其事,掩饰心底的酸涩与痛楚:“她人什么时候到?”
沈召清淡淡:“说是下午六点。”
周湛伸展双手,掌心贴着被褥,从胸闷到憋住呼吸,他用了半分钟:“我想去见她。”
沈召清嚅嗫唇瓣,好不解气:“当初可是你自己威胁她的,现如今去见你真觉得合适吗?”
睁眼,他黑色的瞳孔中明显跳出难忍:“我找了她这么久,她藏得那么深,现在好不容易现身,怎么着我不能见一面了?”
“能。”
但也不妥,后半句沈召清只当是藏在心里,没直戳戳说出来。
短暂沉默,他又问:“你见她,想好说什么,怎么说没有?”
周湛若有所思的看着一处,半晌道:“没想好,临场发挥。”
沈召清险些一口气背过去,看着眼前的人,真是一个无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周湛搞出无力感。
却是第一次,脑中产生一个念头:掐死他丫的得了,就不该活在这世上,惹人不痛快还遭人恨。
沈召清一本正经:“她要是不待见你呢?”
“她何时待见过我?”周湛苦中作乐,扯起唇角,他一笑,浑身都是围绕的冷气,比不笑还令人难受。
“那你还去找不痛快?有些事本就是眼不见为净,见不得久了,自然伤就会好,下次你再见她,指不定都不知道这么个人。”
沈召清劝解他时,极致的试图温柔,但还是没养成怎么劝人的习惯,嘴比脑子快,话如伤人刃。
没听到他回应,自是清楚周湛听不得这话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周湛闭上眼,但听那扇门合上,发出嘭的一声响,随后整个病房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唯独只剩他沉重无比的呼吸声。
眼泪悄悄然的,从眼梢滑落而下,在枕头上晕染开。
越是落泪,他双眼愈发绷紧,然而泪成股挤出,两个眼珠子涩得如同火烧火燎。
如期而至,方子芩是下午六点赶到京港私立医院。
她在医院门口站立许久,落日的余晖,令她看起来是那般寂寥。
周闵宜下楼接人,眼圈红肿不堪,明显就是刚哭过,勉强露出抹笑意,她说:“我哥喝酒住院了。”
心猛然跳了一瞬,方子芩收敛情绪,恢复如常:“这个跟我没关系。”
周闵宜一顿,是因她的冷血无情。
几秒后:“他想见你。”
“可我不想见他。”她想都没想,话到嘴边自然而然的吐出:“当初是他逼我不相见,如今哪有脸见我?”
周闵宜伤心之余,是有一部分气焰在的。
愣愣盯着眼前人:“方子芩,你当真做得这么决绝吗?”
方子芩扭头,与她对视,眼底似是有笑,却又不像是笑般,她说:“你哥对我做过什么,他心里最清楚,哪个女人能忍受被人强?”
周闵宜顿时噎在原地,再无半句多言替周湛开脱。
没听她出声,方子芩反而问:“听说你跟江远集团江让促成婚约,那我问你,他这么对你的时候,你说觉得快乐多,还是耻辱恨意多。”
“我……”
绕开她,往里走,走廊上只剩方子芩冷冷的声音:“我今天是承你这个帮助,才来看老爷子的,对于旁人,我没有义务,也不愿给什么好脸色。”
周湛不是第一次伤她,在公寓前便有过前车之鉴。
她记得,不提只是不愿翻旧账。
周秉山一病两鬓斑白,一日之间,鲜有清醒的时候,大多数都是处于昏迷沉睡的状态。
瘦巴巴的身上,拉扯满了各种医疗仪器。
“爷爷。”
看到他,方子芩仍旧忍不住心存芥蒂,她已经尽量声音正常,可病榻上的人还是听了出来。
周秉山问:“是他们求你来的,我都清楚,你不愿再见周家人。”
她不动声色,好在态度不错:“爷爷,你真是比谁都清醒,向来一样。”
周秉山撇着头,看她笑,枯瘦的眼睛深凹进去,有些骇人。
他的气息微弱,连说话都要用尽全力。
曾经意气风发的人,眼下尽是这般,方子芩难受不已,她又不禁想起了林囡,那个如母般的妇人。
“子芩,周家欠你的。”
瞬间,她的眼眶灼热,仰头逼退回去,深吸口气:“爷爷,咱今天不谈欠不欠的。”
见周秉山的时间不长,他实在是身子虚弱,方子芩浅浅待了不到半小时。
出来时,肉眼可见的双目猩红,鼻头甚是,鼻翼处都有微不可察的擦伤。
路过长椅,余光扫见熟悉高大的身影,方子芩头未抬眼未扬,只拿他当透明人,径直绕开。
一只胳膊被拉住,周湛面目间,有欲要冲破眼眶的情绪:“是有多厌恶,多想躲我,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她不掰开,淡定的站着,身板挺得笔直,高傲冷锯一样不缺。
“我有多厌恶你,你难道心里不清楚吗?”
“方子芩!”
他声音忽地拔高了好几个分贝,旁侧的护士直勾勾把目光递过来。
周湛咽下喉咙的唾液:“你跟叶承新怎样了?”
方子芩一笑,咧着略显苍白的唇瓣:“原来你想这些,怕我给你带绿帽子?”
他不语,心底里不否认,抿着的嘴成了直线。
她瞥着人,没好气:“周湛,放手吧!”
“回答我。”
“你想要怎样的回答?”
“真话,我不怕听。”
她浑身上下,无不是透着对他的嫌恶,包括那双晶亮的眸眼:“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满意了吗?”
周湛像是提起的心,瞬间落地。
他感觉自己有那么一刻,险些要晕厥过去,幸在她脱口快。
化酸涩为笑意,周湛边笑边说:“是吗?”
方子芩看在眼中,格外刺眼辣心:“现在可以放手了吗?周先生。”
睨了她几眼,他缓缓的将手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