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脑袋嗡嗡作响,满副都是她那“对不起”三个字。
周湛猛然偏过头去,额间狠狠压在车窗上,闭目咬唇,下嘴唇被他咬得泛白生疼。
心尖尖的痛,半分不轻,甚至还有加重的趋势。
他扬起手,攥紧的拳头一下一下,嘭嘭嘭地压撞向车窗玻璃,车身也因此微微晃动。
“周湛,你冷静点。”
周湛视线打着她脸,阴沉沉的说:“你别碰我。”
“好,我不碰你。”方子芩手掌扬起,悬在半空中顿住。
除了两人,还有坐在驾驶位的司机,车内死一般寂静,唯有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他双手撑在车玻璃上,头下压着,额头紧贴车窗,印出一层白色似雾的薄膜,嘴里的呼吸依旧沉重,与其说沉,不如说是他大口喘出的。
好半晌,周湛翻过身来,后背平躺在车背,衬衫领口纽扣斜斜的,下摆一半别在西服裤里,一半皱皱巴巴露在外边。
方子芩与他很近坐着,同坐时身高没显出谁的优势,但气场他胜了不止一筹。
周湛抿紧唇瓣,朝她看来,饶是谁见着这种画面,多少都会联想到四个字“逼良为娼”。
他衣衫不整,忽地露笑:“你刚才跟我说什么?”
“对不起。”方子芩字正腔圆。
三秒,似是醒神,周湛瞬而别过脸去,过去好一会,他才扭转回来,问她:“什么对不起?”
“周湛,你应该清楚我这话里的意思。”
周湛一眨不眨,猩红的双目:“我不清楚,你说。”
恰时,对面一辆车从旁侧呼啸而过,车灯照亮两人间的脸,方子芩能看出他眼中明知故问的倔强,以及神色别扭的她。
“我听着呢!”周湛再次出声提醒她。
她很讨厌那种被催促的感觉,特别让人没安全感,沉默着,眉宇蹙了蹙:“那天我们吵架,你从我家走后,我下楼去找你,结果晕倒从台阶上掉了下去。”
“孩子就是那时没的,当时我们在汉城闹得情绪都不好,我一时过于激烈,说了些伤人的话。”
周湛血往脸上涌,双眼通红,杀人的心都有了。
方子芩的声音停下,几秒之后,他一字一句:“我凭什么信你?”
她往后靠,神情淡定的去掏手机,眼巴巴的盯着屏幕,手指在上边划拉。
不多会儿,方子芩将手机端在他面前:“这里是我保存的通话记录,当时我醒来,跟温然的对话,你可以听听。”
周湛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好似在揣测她话里真假,目光警惕又防备,沉声说:“两年没见,你确定要以这样的方式开始?”
“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他轻声说:“那你可以选择不帮。”
方子芩屏住呼吸,两秒钟,她探过身去,单手揪住他胸前的衬衫:“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看日子就挺好的。”
刹时间,两人隔着太近,女人近在眼前,周湛看着看着,喉结滚动,耳边尽是自己喉咙吞咽的声音。
手指挑动她的手:“下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吧!”
方子芩头皮一麻,盯着周湛,露出抹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笑:“好。”
他在车上候,她去车下跟人道别。
她的手机丢落在车座上,是她故意的,周湛捡起,玩味的拨弄着,一会翻翻相册,一会看看聊天软件。
方子芩的交际很单一,三层是亲朋好友,剩下七层就是她那个小花场跟咖啡店的顾客。
小群的人聊得火热,记录分分钟九九加,他眼中的神情,由新奇到暗下。
手机搁在一旁,周湛透过车窗往外看,方子芩骨架不大不小,刚刚好,一身白色绸缎的小礼服穿在身上,包裹得极致匀称。
什么都没变,她依然大气得体,模样也艳而漂亮。
唯独是气场上,比起两年前,又多出几分韵味。
他打着车窗:“这么快?”
方子芩拉门上车,动作熟练,嘴里的话也刚好到位:“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再说了,我跟付闯关系止于朋友,别人有自知之明。”
周湛扫一眼,将她从头到脚看个遍,心中不由得感慨,不管是过去两个月还是两年,这个女人之于他,依旧兴致满满。
别开视线,他说:“去广府国际。”
车子缓缓启动,绕着国宾酒楼的广场转了一圈,从正大门处开出去。
车停时没多大感受,这开一圈后,车又绕得慢,中间修建的喷水池亮起红红绿绿的灯,不停闪烁,映得方子芩眼睛迷糊。
一路上,相互无话。
广府国际很快到达,规模大且高阶,门口悬挂着颇大的牌面。
酒店正面的整壁墙单单一块玻璃,放眼望进去,一目了然,清晰可见。
周湛率先下车,嘱咐她在车上先等。
她更不急,与其说不急,不如说是更想就此耗时间,明知今晚耗不过去的,却有点心生侥幸。
温然电话打过来,摁掉连线:“怎么了?”
“周湛回国了,这事你知不知道?”
方子芩下意识抬头,脸朝外偏过去,正看到周湛跟几个老外在酒店大厅交涉:“知道。”
温然说:“你要是不想见,尽量躲着他点,他如今不光上位周氏,成功拿下了掌舵权,一回国就把亲大哥给撂了。”
“而且他这次回国得很急,国外事情都没处理好,京港几个对头公司也都让他收入囊中,我真怕他记恨你,跟你较劲。”
周湛的作风向来狠,但她没料到,人狠到这般,以前只说周家在京港只手遮天。
这下子,不光是说,真真正正做到了。
温然继而在那头说着,司机已然开门,把头探了半分进来:“方小姐,周总让我来请您下车。”
司机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长得一张国字脸,人倒蛮高,估摸是周湛新聘用的。
方子芩提起步子往下走,由于礼服裙摆不大,不敢跨步太宽,夜又深黑,脚下有个坑,她一脚踩空步子颠了下,扶住迈巴赫门把站稳。
心中又不禁浮起温然那些话,一旦脑里产生了疑虑,便再难挥散。
周湛回国这般急,到底国内有什么让他放不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