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怎么想,都已经没可能了。”
说这话时,她明显感觉到,眼眶有湿润的东西在涌动,千万根钢针扎她的心。
十月的天渐渐起了薄雾,晚间暗得早,不过六点多已是一片蒙蒙墨色,两人吃了顿饭,前后脚跟的打映月楼下来。
丝毫未觉察到,此时树荫处一抹暗影浮动,注视着这一切。
年轻人眉目英姿,他身高,一只单脚顶地撑着辆重型川崎,姿态懒懒望住不远处交谈的两人。
纪嘉城目光幽深,凝视着陈少臣,直至他钻入驾驶座,再驰车离去,马路边留下一道寂寥的身形,纤细高挑。
方子芩转身时,一抹强光投向而来,她扬手去挡,待眯缝着眼看清几米开外的人脸,神色有一秒钟的迟钝。
此时,他双脚顶地,左手抱了个红黑色的头盔,挑着眉眼冲她笑。
“怎么,不认识我了?”
喉咙憋着口唾沫,她做了个吞咽动作:“你怎么会在这?”
头盔置在机车上,纪嘉城长腿一越,从车上跨下来:“家里让我回来上班。”
他说得理所应得,十分坦荡,唇角还抵着深而不张扬的笑意。
算时间,他今年刚好大学毕业,倘若不再送研,回周氏上班属于正常程序。
眼下,方子芩倒也没了多少疑问,只是再见他,心头免不了有几分不自在。
纪嘉城长得很是俊俏,是那种贵胄子弟的气质,穷人花再多钱都包装不来的。
尤为是他一颦一笑时,弯弯的唇瓣,比起以往多生出三分温和:“小婶婶,看样子见到我,你确实很难为情。”
何止难为情。
抵上他一眨不眨的眼,方子芩镇定自若:“我现在已经不是周家人了。”
她明显在撇清关系,纪嘉城不聋也不傻,他是听得懂的。
头顶一片浓郁的树荫,阴影投下压在他脸上,表情看不清,只听声音忽地拉低:“方子芩!”
喃喃三字,纪嘉城说:“我不代表周家人。”
话里有话,深度解读是:伤你的是周家人,我姓纪不姓周。
两人曾经闹过不大愉快,方子芩忌惮他:“你也代表不了周家。”
隔着不到两米远的距离,纪嘉承扬腿往前迈动,离米多开外时,他顿住。
兜头而罩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打他的方向有股淡淡清香,钻入她鼻尖,很是好闻。
方子芩眼睛竖着,再明显不过的防备,纪嘉城道:“冤有头债有主,我又不是那个伤你的人。”
他的笑声软软的,嗓音也是低沉带着几分温和。
顿了几秒,她的目光才逐渐松懈,却依旧没少警惕:“你来干什么?”
纪嘉城挑起眼:“就路过,正好碰见。”
看他的模样,不像是路过,倒更像是有意而为之。
“然后呢?”
纪嘉城隐约勾起唇角,嗓音里呛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争辩:“我又不是小叔,对你干不了什么,没必要这么紧张。”
方子芩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道路本就不算宽敞,他的机车架在那,她得绕两颗树,才能回到行人道上,她拔腿刚要走,身前横挡住一道高大的影子。
纪嘉城的脸沉沉压下,方子芩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他这么高,下意识脚步往后退去。
却不想,后脚跟一下踏空,踩在了树根上。
纪嘉城眼疾手更快的,长臂伸过去,揽住她腰肢,将人拉回来:“你没事吧?”
他唇角似是有一抹得意的笑,看得她头皮发麻。
方子芩几乎是本能反应,伸手去扒开他,这一扒不要紧,他的掌心脱离腰杆,没支撑点的她再次跌落,她险些双手去抱树。
可眼前更快的一抹人影闪过,还是纪嘉城,这次他径直搂住她整个身子。
而她,以一个被环抱的姿态,倒在他身上。
那种感觉,说不出,总之很是暧昧。
“放手。”
两人互相对视,眼抵着眼,约莫静了四五秒的样子,方子芩充血胀红的脸收起,她强力抿住一张面不改色的神情,翻起站直身体。
纪嘉城则不然,情绪稳定淡然,一副饶有兴致的看她慌张。
待她佯装好,他不咸不淡的说:“现如今你又不是我小婶婶,再者我也比你小不到两三岁,叫声姐我都嫌你不够岁,咱两待一块……”
“纪嘉城!”
怕他继而说点什么,方子芩冷声叫住他:“我不待见周家,也不待见你。”
纪嘉城不意外,只是不轻不重的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老话真是没错。”
本就羞得厉害,加上他嘴皮子好,她心口堵得难受,眼圈红红的:“没错,我就是殃及池鱼,谁让你是周湛的亲侄子。”
一瞬,纪嘉城没了话说,嚅嗫着的唇瓣,几次欲言又止。
头一回,他那么想把这个身份摘干净。
纪嘉城脸色有点黑沉。
方子芩关注到他嘴角神情的变化,出声道:“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只是单纯不想生活被打扰。”
在京港,她呆不下去,所以来了汉城,这里没有人会指点她,更不会看到周家人。
两人离得近,方子芩一瞬屏气凝神,被他全然看在眼里。
纪嘉城睨了睨她,把目光又懒懒收回去:“你总不能一辈子呆在汉城的。”
“我待在哪,用不着你们管。”她扬起脸,笑得很是讽刺:“不在这里,难不成你要带我回京港?”
这个想法,他从未想过。
之于方子芩,纪嘉城确实是有欢心在的,大抵是她真的长得太过美艳,没几个男人能抵挡得住。
人嘛!爱美之人都有,但碍于周湛那层关系,他也仅止于此,没再敢多越身份。
他乍听这句话,难得俊美的面孔微楞。
不待纪嘉城琢磨透彻,方子芩再次开口:“你是周湛的侄子,亲亲的,不管是出于情面理面,你都做不了也不该做。”
他是气性大的人,更是禁不住人激。
这句话,仿佛是在纪嘉城头顶上悬了一把火,滚滚燃烧,烧得他心焦烦躁。
气氛烘托到这,他竟然有些没压制住情绪:“周家没有一个吃素的,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