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极轻的“呵”了一声:“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
叶承新抱着手臂,一张跟他同等俊美的脸孔上,连隐隐浮动的冷意都相差不大。
嘴唇张合之间,他懒声道:“对你我还真没这么好心,只是看她一个女人可怜。”
周湛心里头不爽,说不出滋味,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被人抢走了东西,结果人还上脸给你啪啪两巴掌,告诉你说“谁让你自己没保管好”。
事实确实是他过于疏忽大意,他明显的吸了口气:“叶承新,这个时候你出现在滨海,别跟我说是巧合。”
“别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做事只讲目的利用。”
叶承新长而绵密的睫毛轻轻忽闪着,面目冷静,口吻并未任何呛意挑衅,只是足够冷。
周湛依旧端着身形,闻声,几秒之后回道:“都是狐狸,没必要说好听话。”
听他这话,似没打算遮掩,既然话已说开,他也无需隐瞒。
叶承新一脸的波澜不惊:“我是来找闵二的,恰好在你家附近喝酒。”
他这句“恰好”又不偏不倚的,刺进了周湛的心口。
“最好是如此。”
面上不见喜怒,但只有周湛自己心里清楚,叶承新的出现到底是惹恼了他,到底也是因此害怕惶恐了。
两人正一里一外对站着,不多时,只听得门外响起串脚步声。
周妗听闻方子芩出事,火急火燎赶来,但见眼前形势,她率先扫过周湛的脸:“四哥,要是心里有气出去发,别当着子芩的面。”
叶承新好说歹说救了方子芩一命,她若醒转,见到这一幕着实难为。
话音落下,结果周湛眼皮都未眨下,径直道:“不至于置气。”
话虽这般说,可他的脸表现得很诚实。
叶承新抖了抖脚,掀着那双好看又妖娆的桃花眼,道:“没事我就不叨扰你们聊扯家常了,免得嫌我碍事。”
他在,事态只会更复杂难解。
周妗挺直了腰板,目光坚毅,淡笑着挥手:“叶三少慢走不送。”
周家人如何看待他,叶承新是万分清醒的,自然也知晓她这话里撵人的意味,唇角是抹嘲讽的浅笑。
周家不待见他没关系,他也不稀罕,但方子芩定会记这次情,便足以。
待人走远,没了声气儿,周妗喉口咽了下,试探性的说:“四哥,人我帮你查清楚了,确是爆料那人的弟弟,滨海小区的保安说看他蹲好几天了。”
周湛坐在沙发里,神情不太乐观,尤其是那双阴眸,眯得死紧。
想对付他的人数不胜数,但鲜少有这般脸贴脸,闯到家门口的。
熬红了一双眼,周湛一眨不眨瞅着病床方向:“上回只是个小教训,看来不吃痛,这回只能让他彻底痛。”
周妗心领神会:“你打算怎么做?”
他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礼贤最近在邺城干什么?”
周礼贤是周妗的同胞亲弟,若说叶承新的嚣张跋扈,是建立在众星捧月的优越家世下,那么周礼贤便恰好相反。
由于父辈不受重用,长期压迫的家庭环境,不仅没养成他忍辱负重的性格,反而让他猖獗嚣张。
周妗闻言,微怔了下,言中带苦:“跟些不着调的人混日子。”
“泉叔没管他?”
“管不着,便由着他去。”
十九二十出头的男生,正值青春冒尖,脾性也是最刚的年纪,老天第一他第二,不服天不服地。
周湛语气慢悠悠的问了嘴:“你能叫他回来吗?”
周妗望向他的眼神中,略显诧异。
“我想着要是他没事干,在你四嫂身边做点事也好,顺道护看她。”
此话一出,周妗心头一时间说不上该喜还是该失望,喜于周湛处处帮衬她一家,失望于他的帮助是看在方子芩的面份上。
大抵也是看清了她眼底那丝复杂纠结。
周湛声线温和:“小时候泉叔对我不错,倒也不是完全因为你四嫂。”
周妗颇为受宠若惊,微笑着颔首:“四哥,谢谢你。”
方子芩这一烧,睡了个长觉,昏昏沉沉间十几个小时才稍有缓转,她眼皮耷拉着,只觉模糊不堪的视线中,隐约有抹高挺的身形在晃动。
想说话,一张嘴发出的声音极度粗噶:“周湛!”
“嗓子怎么这么哑?”
她后背覆着男人温热的掌心,周湛稍稍抬动胳膊,将她扶靠在床架上。
虽退烧,但方子芩脸色不好,一阵白一阵红,鬓角额间时而冒虚汗,咳气间更是脸部发烫。
他不说话,面目阴沉得可怖。
有那么一瞬的冲动,周湛想捏碎那人,可垂眸之间看到她有气无力,憔悴虚弱的模样,他又强忍住戾气。
尽量努力的将眉目舒展,问她:“饿不饿?”
躺在病床上,方子芩人都烧得有些恍惚:“不饿。”
“想不想喝水?”
她摇头。
周湛吸口气,又问:“有没有不舒服?”
“还好,就是尿急。”
男人脸色在错愕与愣怔之间来回转换,长达五秒之久,他喉结滚动,终是说:“我扶你去。”
方子芩大病一场,浑身没劲,软趴趴倚在周湛身上,他两只胳膊扶着她,活似驮了只大葫芦。
很明显的感觉,周湛不是伺候人的那块料,搀住她的手力道收得她都泛疼。
“你轻点,我手疼。”
看她龇着嘴,蹙着眉,一脸愤懑不敢多言的委屈样,周湛心头好气又好笑,更多的还是心疼难挡。
“要不要我陪你进去?”
方子芩抬眸看,明晃晃女厕二字,她实在是不好为难他:“你在门口等着吧!”
周湛满脸的半信半疑:“你确定你能行?”
“这是女厕,你不方便进。”
“那你小心点。”
说罢,周湛将手中的盐水瓶递给她。
方子芩接手时,右手都在发颤抖动,他终是破裂出心疼与不忍,喉间轻轻滚了滚,什么都不想说,脑中只有唯一一个念头:抱她进去。
思想与行动同步,周湛连瓶带人抱起,下巴扬了下示意她举住吊瓶。
周妗兜了两碗猪肺粥进门,但见他横抱方子芩进门,眼底的关切瞬转为识趣:“粥给你们打好了,公司有事我先回去一趟。”
她刚欲开口留人,岂料周湛夺声说道:“把门带上。”
周妗意味深长:“知道,这点事我还是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