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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不言2025-06-24 14:444,832

18

本以为我这辈子将不会与蒋荣曦有什么交集,谁知三个月后,蒋荣曦行刺沈梦的消息如平地惊雷把我震醒。

这辈子与上辈子已经截然不同。为何还会有行刺这件事?蒋荣曦又为何会去行刺沈梦?

沈梦伤得很重,血一盆接着一盆端出,太医院足足来了六名医师,我等得心悸,又不想见蒋荣曦,索性便去看她的口供。

行刺缘由,居然与前世一模一样——沈梦侮辱她的心上人。至于心上人是谁,蒋荣曦拒不回答。

原来,那个人不必是我。

所以,那个人也不必是沈梦。

相同点,只不过是我们都曾任大理寺少卿这个职位而已。

那么,我当初审理的、沈梦如今插手的案件:一出盐铁走私案。

我去到大理寺翻看卷宗,一些埋藏在深处不曾注意到的暗线浮出水面,我沉思片刻,嘱咐手下人:「这个案件非常重要,一定要查清楚!」

万幸沈梦与蒋荣曦并不熟识,在见到她神情不对时便心有防范,所以这一刀避开要害,人活了下来。她躺在床上面无血色,尚且不能起身,却强撑着提供了线索:「我查到……与阮都统府上一人……有关。」

就在我们要以此为突破口时,阮都统突然上书,请求轩明帝广选男子,以实六宫。

轩明帝自己都几乎无法拒绝。

皇帝已经二十又八,太医多次提点说,倘若再推下去,生育时会有危险。所以,轩明帝本也打算过不久便成亲。

但阮都统先提了出来。这位有实际兵权的将臣,自皇帝登基后一直采取中立的态度,原来,是把主意打到皇嗣头上了吗?

尽管轩明帝一切从简,选秀还是办得浩大,这期间被人浑水摸鱼,我们找到沈梦说的证人时,他已经死了。

郭梓妗:「壁虎断尾,一定是灭口!」

我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被接连几日的不眠不休损耗了心神:「几乎可以肯定,阮辞巍是有问题的。」

萧问水:「现有的证据不足以令他伏法,我们还是得再找下去。」

郭梓妗:「他抹得太干净,既然我们找不到——不如直接制造污点。」

「引蛇出洞?是个好主意!」

她们看向我:「长安,你来制定。」

我们顺着这个思路商讨许久,在敲定方案之后,我有些不定道:「其实,我还有个想法,从他的儿子阮昭身上入手。」

阮昭作为阮都统家的男子,已经被封作贵君入宫。她们二人并不疑惑我的话,而是很爽快地点头:「好,我们兵分两路!」

19

这一年的风很平静。

凶猛的改革派好似一只吃饱的猛虎,只目光炯炯凝视众人,却不再有捕食的动作。

这主要是因为轩明帝怀孕了。

考虑到皇帝的安全,我们决定先休养生息。萧问水的刀上了锈,明目张胆别在腰间,有人问起就笑呵呵说:「为皇女祈福。」

皇帝肚子一日日大起来,像个包袱似的,好生累人。

「长安可是害怕了?」轩明帝挑眉,调侃说,「来,伸手摸摸。」

我无奈道:「陛下莫要打趣臣了。臣是觉得陛下辛苦,忧心陛下凤体。」

前些日子听闻轩明帝害喜吃不下东西,我缕遍了自己的人际关系,寻到一个水平一流的厨子,火速送到宫里来。她也是真有本事,如今皇帝三餐饮食都由她负责了。

轩明帝放下筷子:「朕这里全天都有太医守着,不用你担心。倒是阮辞巍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阮辞巍已经听闻了饵,他小心谨慎惯了,不敢找我,也不敢找萧问水,便私下去寻郭梓妗。郭梓妗最擅长四两拨千斤,每每他来都好生款待,一切都在不言中,硬生生把阮辞巍逼得急躁起来。

我回答:「已经有了眉目,想来最多五日,便可收网。」

轩明帝点点头:「你办事朕一向放心,不过呢,朕希望你先按兵不动。」

我有些诧异。按兵不动吗?那应该何时……我的视线落在皇帝拢起的肚子上,一个猜测使我心头一滞。

「如长安所想,朕要你们在朕生产当日,将这些蛀虫一网打尽,当做送给我儿的降生礼物。」

我难得失态,言辞激烈道:「不行!臣不同意陛下冒险!证据确凿的事情,没有必要拖下去。如果……即便陛下想以此为诱饵,也大可放出假消息,君子不立危墙,陛下,三思啊!」

我在轩明帝温和的目光下止了声。

君臣二人心照不宣,浮上水面的鱼只是一条,鱼腹下还藏着别的势力。我与郭梓妗撒出去的只是小饵,想要钓大鱼,必须得用更诱人的筹码。

轩明帝宽慰我:「长安,你别紧张。朕信你。」

朕信你。

为了这三个字,即便我身死,也要护陛下周全。

20

就在这多事之秋,大理寺狱中传来消息,蒋荣曦要见我。

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便是:「阮昭身份实为先帝十七子。」

我有些疑虑,只问她可有证据。

蒋荣曦:「我在阮昭身上看见过赤玉,他贴身保管,很是爱护。你应该知道,先帝曾获此宝,命人制成饰品赠给诸子。他虽没有承认过,但年龄对得上,应该就是先帝幼子。」

「你又怎知他的年龄没有作假?」

蒋荣曦低笑出声:「就算年龄是假的,血脉也该是真的。否则,他为何要入轩明帝后宫呢?」

「我听前几日关进来的罪犯说了,皇帝即将产子,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告诉你,如我这般境地,愿意来见的也只有你了,高大人,不管你心里怎么看我,我都是不想皇帝遇难的……雪才刚融呐,再回到从前,我不甘心。」

我长叹一声,问她:「待刑期满,你可愿——」

话还未完就被蒋荣曦打断了:「高大人,我已无颜面对大家,此事过后,但求一死。」

我答应了。

因蒋荣曦的告密,我们一下子便清楚了阮都统一党的目的,扒开表面之后,挖出来不少东西。郭梓妗每天满京城地跑,谁干不干净查了一清二楚。眼见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萧问水即便已经把城防图刻进脑子了,还是不免忧心。

「敌以为他在暗,殊不知我们已经洞悉了他的行动。问水,我们的胜算是十成。」

轩明帝在申时发动。阮昭去御书房盗取玉玺足足花了一刻钟。等他终于矫好假诏从侧门溜出时,被我们的兵逮个正着。

阮辞巍领兵占据南门杀进太极殿时,沈梦擒阮昭而至。

阮辞巍看也不看他名义上的儿子,只辱骂我们:「女子执政,牝鸡司晨!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我今日便要将你们全部斩杀,以汝等头颅平上苍之怒!」

我一笑置之:「都统,我已明了阮昭身份,你也不必再演了。都统这步棋下得太差,我若斩首阮昭,你又该如何复国?」

21

阮辞巍为了掩饰阮昭的身份,可是花了十足的心思。

当初以自家小儿顶替阮昭去死,后来怕他的样貌会引起轩明帝怀疑,不惜耗费重金请西域巫医出手,再造了一张脸,将阮昭放在身边教导,其余时刻不敢让他出门。

阮昭与蒋荣曦相识是他们之间唯一的巧合。被拘着的阮昭为解闷偷溜出来,纸鸢飞进蒋荣曦怀中。事后阮辞巍狠狠惩罚了他,再之后的所有行动,都只为利用蒋荣曦。

就这一次的不谨慎,使得阮昭身份暴露。

阮辞巍变了脸色。他沉吟良久,见刀锋划破阮昭的皮肉,忙高声道:「高大人!手下留情,切莫伤他!」

我示意旁人拿开刀具。

阮辞巍顺势道:「高大人,你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阮某人也相当佩服。不论在何处,以大人的能力,都足够封王拜相。然而大人为官十载,也只是户部尚书兼中书令,可见轩明帝不过是因时势而用你,并非诚心相待。」

「我诚请大人共谋国事啊!」

「阮都统,如果不是陛下,我如今是困在深宅,哪里有机会结识你这样的人物呢?」我扬声道,「都统说这么多,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罢了。」

阮辞巍眉间厉色:「高长安,我真心待你,你莫要不识抬举!」

远处马蹄阵阵,我道:「你怎知我亦不是拖延时间?」

兵戈声起,红缨枪划破长空,直直扎到阮辞巍跟前。枪上赫然串了四人头颅——正是阮辞巍亲信。

萧问水策马而来:「贼人尽已伏诛!阮辞巍,你的后路全断了!」

「动手!」

这一夜,血洗皇宫。

在我们疲惫清点人马时,内侍传来好消息。

轩明帝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晨光破晓,那是新的未来。

番外

我叫周瑾,这是我给自己取的名字。因为高大人曾摸着我干瘪的脸颊说我有璞玉之才,于是我便以瑾作名。

我很喜欢高大人,她和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高大人总是在冷静分析后强势发出命令,我看着县里变得越来越漂亮,而日子呢,莫名其妙就好起来了。

娘有了谋生的手段,挣的钱比家里只会喝酒的爹多。在爹又一次指使她去买酒时,娘愤而砸了他的酒壶:「你天天这个样子,和孬种有什么区别?」

爹没想过娘会反抗他,蒙了,起身便要打她,我见两人扭打在一起,担心娘吃亏,便跑去报官。高大人身边的护卫亲自去了现场,结果就是在娘的坚持下,他们和离。

娘抱着我,哇哇大哭。不论我说什么,她只哭,我没法子,便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后来,县里建了学院。听说是专门供女子读书的。

娘咬咬牙,说,不管再苦再难,也要送我去念书。

她说,我好好念,就能参加科举,就能像高大人一样,做个为民的好官。

我知道读书是耗钱的事,我们家连书都买不起,如果以高大人为榜样,不知道我先考上还是娘先累死。我一方面害怕娘操劳,一方面又想念书。

我想做个好官。哪怕只有高大人十之一二也行。

还没等我纠结多久,一个惊天的好消息在县里传开了:女孩念书不要钱,不仅不要钱,衙门还会发钱,每年可以领一两银子。

我们家是高大人亲自送银子来的。

娘握住高大人的手,又是流了满脸的泪。高大人一点也不反感,还温声安慰娘,让她好生歇息,莫累坏身体。

我同县里的女孩一同进了书院。教导我们的夫子都是被高大人真诚「请」过来的,这些老夫子捻着白胡须斜眼看我们,虽然认真授课了,但私下是一句话都不愿同我们讲,明明领了丰厚的月奉,却好似委屈了他们一样。

幸好院长待我们和善。安院长是高大人的徒弟,偶尔会去她那里做事,我们在安院长面前积极表现,都是为了能多看看大人。

高大人太忙了,一个月能来书院一次已算不易。每次她来,我们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大人所言的每一个字都要记下,大人的一举一动都要看在眼里。

因为知道我们学习的机会是高大人给的,所以分外珍稀,学得认真,也颇有成效。

这一年,我们所有人都考上了秀才。安院长带我们同大人告别,我们要去参加乡试了。高大人挨个摸了摸我们的头,她的手掌宽厚,覆了茧子,却很是温暖,像一个可靠的长辈。高大人说,要我们好好考,但也不要有负担。

我们动身没多久,便收到家乡来信,高大人升官了,她要离开固潍县了。

大人离开得那么突然,我们甚至都没能给她送别。那一刻,我们号啕大哭,不能自已。直让安院长慌了神,任他如何哄都哄不好。

最后,他无奈道:「你们好好考,以后去京城做官,就能见到老师了。」

于是,做京城的好官成了我的目标。

这几年在潜心备考中度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摘得状元之名。我很是欣喜,书信一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娘,之后便踌躇要不要去拜访高大人。

我想见她,想听她夸我哪怕一句,可我也知道大人近来忙于改革,她未必有时间。

我没想到的是,我先收到了大人的邀请。大人在府中为我设宴,还请了很多她的朋友,都是左右朝堂风云的大人物。因我对高大人的崇敬太过明显,这些大人们一个接一个地打趣我。我忍着羞赧接话,没办法,她们总是在聊天中透露高大人的过往,我实在太想知道了。

直到月上柳梢,我才抱着高大人赠与的梨花酿晕乎乎离开。这天,我听闻了大人所作的一句诗:黑风摧人终有晴,雪融得见高洁松。

郭大人说,那是大人在被父亲关祠堂时写给她们的。

我与酒坛共眠,睡前还在想,不愧是大人,写得真好。

后来,高大人问我想在哪里做事。我本是要追随大人的,可仔细回想那天各位大人所说的话,我对沈大人口中的大理寺产生了莫大的兴趣。于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大人。

大人宽慰一笑。她摸了摸我的脸颊,如同我还是儿童一般:「阿瑾长大了,我很开心。」

但是大人并没有就此让我入大理寺,反而是将我安排到一个小县城,做起县令来。

大人做事一定有她的道理。我没有异议地前往,秉承大人意志,在当地推行新法。处在大人曾经的位置上,真正直面黑风与冰雪,才感受到她的艰难。虽然百姓支持新法,可他们只是想要像固潍县的大家一样过好日子,这过程中的痛处却无一人想承担。要为百姓牟利,自然会损坏地主官员的利益,他们最爱煽风点火,连成一片时便是地方改革最大的阻力。

但幸好,有高大人的案例在前,我可以摸着石头过河。

我忙碌于一日日的事务中,在看够了不公与痛楚后,我的愿望又变回了最初——做个好官。

无所谓在哪里。

京城也好,乡县也罢,纵然是蛮夷之地,凡改革所遍及之处,我皆愿往。

只是在深夜时,我总有几分想念大人。

后来我升迁回京,我由沈梦大人领着,在大理寺历练了两年。从她口中我才知道,大人是为保护我们不在纷乱中受伤,才将我们尽数派离了京城。可惜我愚笨,当时未能察其意。

在熟识大理寺律法后,我感念百姓不易,自请离京,任各州知府。

再几年,轩明帝驾崩。我回到京城,任中书令。高大人作为托孤大臣,封太傅。

我从大人手中接下了她的担子。

如同当初的大人一样,我的身边,也有一群可靠的伙伴。一个流动着新鲜血液的大衍,将在新帝的带领下,开创新的篇章。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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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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