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朝。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太监的话音刚落，洛静秋一派的林毅就想启奏，却被宁恕抢先一步。
宁恕迈步出了行列，站到大殿中央：“陛下，臣有本启奏。”
“准。”黎青在朝局上向来不苟言笑。
宁恕举着自己的奏折，道：“臣近来整理各部官员的信息，发现多数官员为世家举荐，少数为捐款而得。”
捐款得官是好听的说法，实际上就是买官。
“捐官一事自前朝而起，一直延续至本朝，原本是为了充盈国库，让百姓得利，可近几年捐官的这些人，结党营私，竟将捐官当作自己的钱袋子。”
黎青猛然拍了一下龙案：“竟有此事？！”
宁恕躬身道：“正是，臣已将详细信息整理好，还请陛下过目。”
太监接过宁恕的奏折送到黎青手边，黎青拿起后，一行一行地看着。
其实这奏折的内容他早已了然于胸，但为了配合宁恕，只能当作第一次看，因而看得异常仔细。
他在上面看的时候，底下的各部官员可没那么淡定了。
谁都不知道宁恕那份奏折是什么时候写好的，更不知道那上面有没有自己的名字。
尤其是那些通过捐助得官的人，这会后背都快湿透了。
但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洛静林，他没想到户部侍郎竟能蠢笨至此，让宁恕直接当庭上奏，而自己事前竟然什么都不知道。
他跟侧后方的林毅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预备一会定然要抓住机会上奏。
黎青重重放下奏折，满脸怒色：“朕竟不知，这朝堂竟然已经腐化到这种地步！”
“你们将这官位当作可以买卖的货品，当作自己的钱袋子，真是好得很！好得很啊！”
林毅觉得时机到了，刚要走出来，宁恕却又说话了：“陛下，眼下的当务之急不是追究之前捐官的那些人。”
他这话算是准备把之前捐官的事情揭过不谈了。
“臣建议设立科举制，以贤德为选官标准，而之前的举荐制或者捐官制，则应当立即废除，才能不影响夏季选官。”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都沸腾了。
“宁大人这话说的也太过可笑了。”林毅立即反驳，“举荐官员乃是自古就有，岂能说废除就废除？”
洛静林也正合时宜地道：“陛下，此事关乎朝局根基，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宁大人如此儿戏地说废除就废除，恐不妥。”
“臣要废除举荐制自然有其理由，这里是近几年各地对于举荐的官员的考核评价。”宁恕让太监把奏折呈上去。
户部侍郎魏源此刻出列：“宁大人，你那份奏折怎不给本官看过就呈上来？不尊上级，便算是不敬。”
“陛下，这份奏折臣以为算不得数。”魏源道，“户部每日要上奏的内容需得由下官核查，这宁大人随意就写出一份来，不知其内容真假，不可信啊。”
宁恕回神看着魏源：“魏大人，户部度支本就可以直接上书，下官的做法没有任何问题。且——”
“我何时说过给陛下那份是户部誊抄的了？”
魏源诧异：“什么？不是户部的账目，还能是哪里的？”
宁恕道：“自然是各地州的百姓呈上来的！”
黎青在两人争论的时候已经看完了那本奏折，气的脸都黑了，这次是真的黑了。
他之前听宁恕说过这些举荐的官员搜刮民脂民膏，但没想到已经到如此严重的地步了！
他直接把奏折摔到魏源的身上：“你自己看看，这就是你们户部每年考核都为绩优的官员！你睁大你的眼睛看看，他们到底贪污了多少！”
魏源忙跪下磕头，又拿过那份奏折，一看眼前就是一黑。
那一列列触目惊心的账目，让他都有些吓到了：“这……怎会如此？”
林毅质疑：“宁大人是如何得到这份账目的？之前从未听过这等消息，怎今日突然就冒出来了？”
“林大人是质疑这账目的真实性？”宁恕反问。
林毅道：“质疑谈不上，只是这么大的事，总归有个证据才好说得清。”
宁恕道：“人证物证都有，不知你想看哪个？”
黎青身子微微前倾，问道：“什么人证物证？”
宁恕回：“前几日臣外出被一村民拦了轿子，细问之下才知是泰山脚下的百姓。”
洛静林听他突然提到泰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宁恕道：“那村民给了臣一份血书，上面写了泰山自去年开始，征徭役，加赋税，往年只要十之一二的赋税，去年至今年已经涨至十之三四，且家中多子的，更是直接被拉去泰山干苦力。”
洛静林的心沉了下去。
这个宁恕居然这么快就查到了泰山！
黎青放在龙案上的手握得死紧：“泰山并无什么事，为何需要苦力？”
“臣不知。那村民对这等事也不太了解，只是受万民之托，向陛下呈报此事。”宁恕郑重跪下，从怀里掏出那份万民书。
黎青接过后在龙案上展开，血红的字迹，让他的眼睛都被刺疼了。
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神已经坚定无比了：“查！给朕彻底地查！”
“查清楚这些年靠举荐上来的官员还有那些捐的官到底在当地都干了什么！尤其是泰山，给朕彻底地搜查！”
“此事交由户部和刑部巡查，一经查实，不必上报，当即赐死！”
洛静林出列行礼：“陛下，朝中各部都有官员是举荐得来的，因此臣觉得，应派一个一品大员前往，方能做到彻底清查。”
“臣不才，愿前往调查此事，不查清楚，绝不回朝！”
黎青摆摆手：“左相这些日子一直在忙太后的寿辰，又要处理边关事宜，不宜太过操劳。”
洛静林道：“为陛下、为百姓，臣万死不辞！”
“哪里就说道到什么死不死的了？”黎青对着洛静林语气温和，跟刚才发火的仿佛不是一个人。
“这段日子，你确实辛苦，若是把你累坏了，皇后少不得要来朕这里哭上几次，朕可不忍心。”黎青不容拒绝，“此事便这么定了吧。”
洛静林怕自己太急切暴露，只能退下。
但心里已然有些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