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等阶级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
陆昭也没有准备今日就跟能给黎黎洗脑成功。
目前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
陆昭认真地看着黎黎，问道：“你之前说有一串洛静秋送给你的南红手串，可是真的 ？”
“当然是真的，本公主骗你这个做什么？”黎黎不满，一个手串而已，她为何要说谎？
“手串现在可还在？”陆昭又问。
黎黎想了一下，摇头：“好像不在了。”
陆昭追问：“你好好想想，到底在不在？你戴过多久？”
她说着，去拉黎黎的手探她的脉搏。
黎黎莫名其妙：“你为什么老是追着问手串啊？”
陆昭没说话，她认真探了一会，松了口气：“她没事，我摸着根据我上次开的方子，她的心疾也平稳了很多。”
她上下扫了黎黎几眼：“就是你这个火爆脾气应该改改，总这么发火对你的身子不好。”
“谁让你招惹我的？”黎黎反驳完了，又想起刚才的事，“你为什么一直问手串啊？”
总共问了六七次了，那个手串就那么重要？
“我记得我当时拿了没几天，有一次被个小丫鬟不小心砸坏了，本来余下的几颗好的，是准备做些别的首饰的。
只是母后说那个摔过，不吉利，所以就让人扔了。”
陆昭跟宁恕对视一眼：看来皇后的行为是太后默许的，甚至可能就是太后指使的。
既然这样，手串的事……
陆昭看宁恕，宁恕对她点点头。
她这才开口：“那个手串有问题，你没佩戴便是好的。”
“手串能有什么问题？”黎黎没太懂。
“那手串被人用有毒的花浸泡过，若是长时间佩戴，便会致女子不孕。”陆昭一次给了她一个劲爆的消息。
黎黎蒙了。
更懵的还在后面，宁恕说：“当初砸了手串的丫鬟还在吗？”
“在。”黎黎下意识回答。
宁恕点了一下头：“晚上我让秋叶去处理。”
处理？处理什么？
黎黎疑惑的视线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恕哥哥，你到底在说什么？”
“还有你。”她指着陆昭，“什么手串有问题，你说什么呢？”
那手串是皇嫂赏了后宫一人一串的，若是手串有问题，还是能让女子不孕的，那不是说明后宫的女子都……
她打了个寒战，不敢往下想了。
“恕哥哥……”她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却又本能地抵抗这个答案。
她不傻，把今天所有的事情都联系一遍后，她恍然又想起另一件事：“你们……那些争吵都是做戏？”
这两个人刚才明显浓情蜜意，哪里有大殿和宫门口的剑拔弩张？
所以他们只是在演戏？给谁看？
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陆昭没回答，反而问道：“你作为公主，觉得朝局现在如何？”
黎黎好歹是公主，对朝廷的事知道的不少。
再联想一下陆昭问这个的目的，沉下了心：“朝廷中，洛家独大，很多人都是洛家的门生， 太后和皇后都是洛家一脉。
便是我，身上也有洛家的血……”
陆昭示意她继续说。
黎黎目光垂下去，没有跟他们对视：“我知道的，皇兄一直被压制着，没有什么权力，我知道他不开心的。
但现在朝局稳定，过些年母后定然就会不再干政了，所以……”
为什么不能再等等呢？
陆昭觉得好笑：“黎黎，你不傻，你知道的也很多。”
“你觉得现在的朝局没问题？”
“你觉得黎民百姓过的很好？”
黎黎咬住嘴唇，她知道陆昭是什么意思：“你们……要改变朝局吗？”
“为什么不呢？”
“可是会很难。”黎黎终于抬起头来，“非常难。”
洛家一家独大，朝中半数的人都是洛家的人，剩下的一半中，还有一半的人是中立派，站在黎青那边的只有很少一部分。
他们现在是要用这很少而且品阶也很低的力量，去对抗洛家？
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又如何？改变总是难的。”
陆昭开始洗脑模式：“当前朝局混乱，官员鱼肉百姓，收受贿赂，把人分成三六九等，士农工商，笑死人了。”
“可自古以来都是这样的。”
“一直以来的习俗不代表就是对的。人与人都是一样的，都有手有脚有脑袋，里面流的血也都是红色的，说的也都是同一种语言，那为什么要分成不同的品级？
依据是什么？就因为你家有人当官，你就比经商种地的人高一等？”
“额……”黎黎接不上话。
陆昭继续说：“若是人真的有三六九等，那也应该是百姓站在最高等级，若是没有百姓，何来王朝？没有百姓去种地经商，你们这些皇亲国戚吃什么，穿什么？”
“你想要朝局如何？”黎黎已经快被绕晕了，只能按照她的思路去思考。
“我想要百姓都平等相处，每个人都能凭借自己的能力生活。”
陆昭开始按照现代的标准对黎黎进行终极大洗脑。
“一个国家或者说一个王朝最标准的存在模式人民当家做主的模式，那个时候的女人是可以不用靠着男人生活的，可以自己出去干活赚钱养活自己，可以当官，可以经商。
她们想嫁人就嫁人，不想嫁人就自己过一辈子，不用作为男人的附属品，更不会被当做物品买卖……”
陆昭才说到这里，黎黎已经思考不来了。
不光她，就连宁恕都有些吃惊，他一直知道自家夫人有天马行空的想法。
但是这么惊世骇俗的想法，她是怎么想到到的？
“你怎么会懂这么多啊？”黎黎代替宁恕问出了这个问题。
陆昭张张嘴巴，最后憋出来两个字：“看书。”
她之前光顾着洗脑，忘记自己说的那些对这个朝代来说太过先进了。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她拿出千古名言。
黎黎：“啊？黄金屋本公主能懂，但是颜如玉是什么？”
“一个大美人。”
“比宁鸢姐姐还好看？”
“不是一个类型，宁鸢是小兔子，颜如玉是冷艳型的……”
“咳咳咳。”宁恕用咳嗽提醒两个聊到忘记正事的人。
“不好意思，聊嗨了。”陆昭有些尴尬。
黎黎完全没听到宁恕的话，她现在整个就是一个大震惊的状态。
一脸痴迷地看着陆昭。
“你，好厉害啊。”
陆昭对黎黎这种表情太熟悉了。
上辈子她从那些追星族眼睛里看到的都是这种表情。
眼睛里跟有小星星一样，简称——迷妹眼。
这种眼神她不是很喜欢，因为以前她作为一个大集团的董事长，做事雷厉风行的。
不乏一些喜爱她这种风格的，对着她就是这种眼神。
还会围追堵截，经常围着她问东问西。
陆昭有些后怕的往后退了两步：“你……冷静一下。”
黎黎紧跟着过来：“你真的好厉害啊，你平日里都看的什么书？能给我也看看吗？”
“母后平时让我看的都是些经史子集，一点都没意思，无聊死了，但是我觉得你看的那些都不一样。”
她一激动，说话都不说什么“本公主”了。
“我回去后让曲莲收拾了给你送来。”陆昭推到宁恕跟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宁恕清楚自家夫人的性子，于是把黎黎拦了下来。
“我们已经出来许久了，还是先说正事。”
黎黎还是怕宁恕的，于是安静下来。
她踟蹰了半晌，还是问道：“一定要这样吗？”
“不然呢？”陆昭反问。
“我……”黎黎紧咬嘴唇，“你们真要动朝局，便会起冲突，我不想任何人受伤。”
“不然，不然我去跟母后说一下吧？她最疼爱我，会听我的话的。”
陆昭叹气：“我不知道你是天真，还是蠢。”
“我……”
陆昭的语气是没有过的认真：“你母后把持朝政那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说一不二的时候，到手的权力，没有人会愿意让出来的。”
“可母后早晚要把这权利让出来，为何非要这样呢？”
黎黎是真的不忍心，那些人是她的兄长，是她的母亲，是她的堂姐、舅舅！
只要动了干戈，必然会死人。
她听过话本，也知道前朝的事，皇位换人的时候动辄就是死伤，不说血流成河，也血色弥漫。
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为何非要这样？”
陆昭觉得这话太可笑了。
虽然是一个没出过京都的公主，日日养在宫里，可也不该如此眼瞎心盲。
“你去泰山，问问那里吃不饱饭、穿不暖衣的百姓。你去看看他们平日里都是用什么果腹的！流民万千全都被你的好舅舅杀了，就因为怕被陛下发现他收受贿赂！
河南大旱，颗粒无收，你舅舅为了敛财，把那些粮仓里的粮食都高价卖给了商户，原本几文钱一斗的米，到现在已经上百文了，你让那些百姓如何吃饭？”
黎黎没听过这些，她是真的不知道：“不可能，舅舅不会……”
她说不下去了。
因为陆昭看她的眼神冰冷：“不会？他可太会了。”
“你整体生活在京都，餐餐都三五个菜伺候着，哪知那些难民吃什么？别说米面了，他们甚至都吃不起糠，只能吃树皮树根！你知道今日皇后这寿宴，能养活多少人吗？
睁开你的眼睛看看，你贵为公主，享用着黎民百姓对你的供奉，却不考虑如何回报百姓，只怕你自己的亲人遭受迫害，那百姓难道没有亲人吗？
他们也有自己的兄弟姐妹，有自己的母亲父亲，有自己的舅舅！”
黎黎被吓到了，往后退几步不敢看陆昭的眼神。
陆昭继续输出：“你的好舅舅为了敛财，每年以疏通河道，加固河堤甚至是修建庙宇的借口，搜刮民脂民膏，导致百姓民不聊生！”
黎黎：“……母后说过舅舅的，这几年，舅舅已经有所收敛了的。真的……”
“他不是收敛，是换了敛财的法子。”宁恕忽然开口，“你舅舅新提出的通商条款，不但提高了对商户的税收，还设置了诸多的条款，条条都是针对商户的，务必让那些商户忙一年都赚不上几文钱。
他新拟定的土地使用，让乡绅买了土地，让百姓去承包土地种田，每年得到的粮食都不够支付税收的，你知道那些种不了田、做不了生意的人都是怎么吃饭的吗？”
他说到这里，陆昭已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估计黎黎一下接受不了这么多消息，拉了他一下：“先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宁恕冷冷道，“她早晚有一天要知道这些，要知道这世间不是她以为的那般美好。”
黎黎握紧双手：“恕哥哥，你说，我听着。”
“易子而食。”
简简单单四个字，犹如千钧压在黎黎的身上，让她没站稳直接摔了下去。
“我……”她已经无法言语了。
黎黎想象不到对自己一直那么好的舅舅和母后，背地里竟然作恶多端。
那些百姓是怎么看待他们洛家的？
“我不知道……”黎黎抬头，满眼都是泪水，“我不知道。”
“他从小对我很好，会带我出去玩，会给我买东西，会寻稀奇的玩意来逗我开心……”黎黎说不下去了。
她想象不到这样一个好的舅舅，为了权力为何会变成那样？
“权力真的就那么好吗？”她眼神迷茫，是真的想不通。
陆昭过去把她扶起来：“人都是多面性的，他做的错事，与你无关。”
“但是你也想想，这样的天下，这样的朝局，你这个公主做的可能安心？”
往日的一幕幕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闪现，黎黎的眼神由最初的迷茫，慢慢变得坚定。
她定定地看着陆昭：“你要我怎么做？”
“我不会让你做什么。”陆昭给她擦干净眼泪，“那是你的亲人，我若真的让你做什么，对你而言太过残忍了。”
“可……”黎黎想说，如果不让她做什么，为什么今日要跟她说这些？
陆昭给了她答案：“今日\你会这样，大概是听了你母后和皇嫂的话，来找我麻烦，所以我今日告诉你这些，只是不想让你日后再次被利用。
你还小，本来不应经历这些，可你享受了天下的供奉，也该做些回报。”
黎黎点头：“我知道了。”
“今日之事我就当没听过，往后我也会多留心不掺和到这些事情中。”
“我等着你们查出证据，如果一切如你们所说，我不会再像今天这样。”
陆昭对她有所改观，还不算傻，直接答应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