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恕半夜被赶回来，心里烦闷也睡不着。
索性把账簿算完了。
这个月他跟陆昭联手做的那个什么会计事务所，接了很多商家的单子。
对京都的税收和商家交易情况已经了解了大概。
也由心腹去挨个联系，准备搞一个陆昭所说的“联名上书”，请黎青减免赋税。
上书的时机非常重要，一旦出击，务必要一击即中。
一晚上没睡的后果，就是他第二天下朝之后脸色不是很好看。
疲惫、苍白，眼睛里还都是血丝。
不管谁看了，都会以为昨天陆昭在宫门口跟他吵架后，他心情不好以至于睡不着。
至少洛静林是这样以为的。
所以下朝的时候，特意叫住宁恕：“宁大人，你昨日饮酒过量，看你今日脸色也不好看，可否找太医看了？”
“只是没睡好，无碍的。”宁恕揉了一下有些疼的额角。
脑袋胀痛，眼底的青色十分明显。
洛静林佯装关心：“本相府里有些补品，一会差人给你送去。”
“多谢左相关心，下官的身子一向虚弱，恐虚不受补，只怕没有那个福分。”宁恕咳嗽起来。
声音低哑，没什么力气。
又撑着身体跟洛静林寒暄了两句，他才被秋叶扶上了马车。
车帘子一放下，他瞬间坐直了身体：“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秋叶点头：“找了两个，家世清白，也忠心。但是，少爷好好的找奶娘做什么？”
“你说找奶娘能做什么？”宁恕反问。
秋叶把身边最近怀孕的都想了一遍：“淑妃娘娘的身孕已经近六个月，陛下定然已经找好了奶娘。”
“再有就是苏大人的夫人，是二少夫人的妹妹，也有几个月的身孕了，您是给她准备的？”
宁恕看傻子一样看他，真心实意地建议：“不如你就按照昭儿的吩咐，去学院听几个月的讲学吧。”
秋叶：“？”
眨眨眼才反应过来：“少爷，您怎么也跟二少夫人一样嘲笑属下？”
宁恕：“就你这个脑子，我不能嘲笑吗？”
秋叶自小就说不过二少爷，但是他会转移话题：“二少爷，您要找的奶娘到底是为了什么？”
宁恕叹气：“自然是为我的孩子准备的。”
“那您也太未雨绸缪了，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您现在操什么心？”秋叶说话就跟没过脑子一样。
宁恕沉默：他觉得自己当年从路边救回来的小傻子，还是小傻子。
怪不得会被夫人嘲笑。
这种令人窒息的沉默一直持续到宁恕回到自己的院子。
远远就看到浅月等在门口。
她手撑着一旁的树站着，完全没有平日里的礼数周全。
更别提什么亭亭玉立了。
整个人都快靠在树上了，宁恕眼神好，隔着很远就看到她扶着树干的手指握的很紧。
指关节十分突出。
脸色比他这个一晚上没睡的人好不到哪里去。
看到他下朝回来，浅月直接跪倒了：“二少爷。”
“你怎么了？”宁恕皱眉，“这里人来人往的，你跪在这里成何体统？”
浅月声音几乎都发不出来了：“奴婢不是故意的，只因实在没力气了站不稳。”
她今日毒发，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已经承受了两波毒发了。
一身的精气神都被抽干净了。
宁恕闻言算了时间：确实过了七日了。
他看了眼秋叶，示意他把人扶起来送到院子里。
“抱歉，陆昭回陆家的时候没有给我预留解药。”他帮陆昭解释了两句，“她这段时间事情多，以上疏忽了，你不要怪她。”
浅月艰难摇头：“奴婢不会怪二少夫人，本就是奴婢自己招惹来的是非。”
她分的清主次。
宁恕想想，他今日还有其他要事处理，不然倒是可以亲自去陆家帮忙取药，顺带见夫人一面。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秋叶，你找人把她送去陆家见二少夫人。”
他吩咐道：“一定要低调，不能让人发现。”
“是。”
陆家，陆昭的院子里。
刚过午时，她正在休息，许是因为怀孕初期的缘故，她开始觉得困倦了。
所以听到曲莲通报说浅月来的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我忘记给她留解药了，赶紧把人带进来。”
浅月是被人扶着进来的。
她浑身无力，脸色苍白异常。
陆昭从软塌上起身：“抱歉，是我的疏忽，让你受苦了。”
她让曲莲拿了另一种药出来：“你把这个吃了，以后都不会毒发了。”
浅月接药的动作顿住：“二少夫人是要放了奴婢？”
“你陷害我，我也让你吃了两次苦头，扯平了。”陆昭本来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
浅月没接药丸，继续问道：“二少夫人应该记得奴婢的身份吧？”
“我知道你怀疑什么。”陆昭不废话，单手捏住她的下巴，把药丢了进去。
浅月的脸色几乎是瞬间就恢复了大半。
她心下骇然，脸上的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二少夫人，你为何要这么做？”
陆昭又窝进了软塌上：“用药控制一个人，只能控制她的身体，心，是控制不了的。”
“您的药霸道，奴婢不会在药效下不会说谎。”
陆昭轻声笑了：“可你也不会全然说实话，只是有保留的说而已。”
浅月：“你怎么知道我保留了？”
陆昭指指她的眼睛：“一个人再善于伪装，眼神也都是装不了的。”
“你每次回我的问题时，大部分时间都不敢直视我，即便是直视了，眼神也是虚的。”或许是因为选修过心理学的因素。
陆昭在看人的时候，总会下意识细心观察，首当其冲便是眼睛。
浅月知道了自己的破绽在哪里了。
但她仍然不懂，陆昭明知道自己有所保留，为何还要信任自己。
这她倒是冤枉陆昭了，她不信任浅月，但从浅月的话里，也是能找到可用的部分的。
“二少夫人以后是准备放过我了吗？”
陆昭点头，却又摇了头：“不会用药控制你，但是可以换一个合作的办法。”
“什么？”
陆昭解释：“我知道你向往自由，却苦于被太后控制，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事成之后，你想离开也罢，想留在京都也行，我都不在意。”
“只要你能在事成之前帮我，我能做到的条件，你都可以提。”
浅月陷入长久的沉默。
陆昭也不着急，不催促，就等着。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浅月才抬头：“我答应你。”